阿绿讨厌圣安托里奥斯城,讨厌安托里奥斯人,讨厌械家氏族。就像鱼讨厌没有水的陆地,以及陆地上的一切,包括空气。
午后的阳光炽热,走在圣安托里奥斯城里比肩接踵的集市上,阿绿感觉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臭的,他扛着小九,两人身上罩着一件黑色长袍,混迹在人潮中,走的每一步都如此小心。
沿街两侧的贩卖交易进行的热火朝天,从柴米油盐到各式异国香料,从针线刀具到精密机械,像是上演一场固定话剧那样,人们踌躇满面的掏出钱,谄媚的商人递出商品,在阿绿眼中,大千世界中人的千姿百态在这条街上汇集成了缩影,随处可见。
阿绿整个人隐藏在黑色长袍之下,因为扛着小九加上闷热的环境,他那一头杂乱的中长发已经被汗水浸透,瘦削脸上透着些肮脏的黑,突起的颧骨和塌陷的鼻梁更凸显了他的丑陋,他不是个漂亮的男孩,从来都不是,但他也从来对“美”和“丑”没什么概念。
在阿绿的印象中,圣城是整个半岛最大的城市,是大人们口中有名的文明进步之城和自由贸易之都,同时这里也是东极大陆最大的商业贸易区之一,尽管阿绿不太明白“贸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作为一个半岛之上的兹恩尔德人,圣城在阿绿的眼中却是肮脏的,如同东边的烂海一样无时不刻散发出恶臭味,他知道,人们所看到的圣城只是它的表面,圣城还有另一张面目在“围墙”之外,被十里围墙围困的贫民区兹恩尔德地,也就是阿绿称之为“家”的地方。
兹恩尔德地是一个被贫困、混乱和疾病所充斥的地方,犯罪和走私在那里像病毒一样滋生,兹恩尔德的阴暗就是圣城的阴暗,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三百多年前的那次“圣城分裂事件”,尽管其原因不为人知,阿绿却认为那次事件可以是**裸的虐杀,兹恩尔德人作为曾经半岛之内有名的炼金氏族,有半数以上的人遭到了安托里奥斯械家氏族迫害致死,从那以后兹恩尔德人就被驱逐出城,被赶到半岛东部的烂海之滨,安托里奥斯人沿着海岸线建造了高大的围墙与兹恩尔德地分隔开来,从那之后,圣城的高层们始终都遵守着一条铁则:兹恩尔德人不能越过与圣城之间的围墙,私自越过围墙者将会受到戒律司的制裁,轻则受到一年以上监禁,重则被流放到北方苦寒的狮虎地做苦役。
之前,阿绿经常私越围墙来圣城偷东西,每次都能避人耳目成功来回,但意外的是,这次他第一次带同伴来就被警卫发现了,阿绿才十六岁,仅仅比小九大四岁,但阿绿带着小九逃进城中就像两条掉入鱼池中的小泥鳅,警备队已经找了他们一个上午了,仍然寻踪未果。
“阿绿哥,我们还能回去吗?”小九声音稚嫩的问道。
“我们来的缺口已经被他们找到了,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围墙南边被封锁了,不能再走那边,”在集市上人声鼎沸,阿绿的说话声根本没人注意,他吃力的往上扛了扛小九,他体力很好,所以扛着小九还不算太费劲,他透过黑袍上抠出的洞看着眼前的路说道:“北边的海湾大桥应该看守很松,只要我们能躲到天黑就能游泳爬上货船出去,别害怕。”
“好,阿绿哥……呀!他们好像追上来了!”小九用手拉了拉遮住了眼睛的连衣帽上端,催促的说道。
“该死的,就像狗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阿绿眉头一皱,又加快了脚步。
“阿绿哥,这次给你惹麻烦了,要不是我非要跟你来,也不会被他们发现……”小九在上面喘着粗气,似乎十分愧疚。
“别说了,我怎么会怪你呢,相信我,我们会安全回家的。”阿绿安慰他说道。
他们用叠罗汉的方式扮起成年人来足足有九丈高,看上去四肢有些短小,长袍的尾巴拖沓在身后,这种装扮与以文明著称的圣安托里奥斯风格似乎格格不入,倒有点像西方玳沃斯巫师的衣着风格,虽然很奇怪,但并不是禁服,再说圣城原本就是有名的贸易之都,每天都会有很多的外域商贩,这样的装扮并不足为奇。
不知怎么的,阿绿听到街上忽然变得骚乱了起来,于是就问小九怎么了,小九说他看到后面的街口有白衣卫兵从人潮涌动的长街中穿过,阿绿很清楚,那是来追捕他和小九的。“阿绿哥!他们追上来了……”小九声音颤抖着说。
“别慌,他们离我们还有多远!”阿绿的心提了起来,小九马上回应,“还有三四百米,现在他们正在驱散人群呢!”
“前面有巷子,我们去那儿!”阿绿透过长袍的破洞看到了前方的视野,马上迈着步子朝巷口跑去,跑的时候他跌跌撞撞差点摔倒,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两三块半圆形的金属零件,刚想回身捡起来,但顾忌到身后的警备队,就顾不上回去捡,一头便扎进了深巷。
城中居民区的某条深巷里,那个穿着黑袍子的阿绿扛着小九还在逃着,他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惊慌失措,因为圣城的黄石建筑都很高大,在狭窄的深巷中穿行就像走在两面巨大的高墙之间,数百年来,兹恩尔德人被“高墙”这两个字所困住,所以每每走在高墙之下,还有种深入心底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