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傍晚,山野林间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薄雾,白色怨魂一样萦绕在幽深的原始森林中,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影只留下淡淡的的光斑,湿热的风穿过密林,伴随着鸟兽群飞,声音如泣如诉,毒蝇毒虫开始成群出没,蛰伏在植物上、泥沼中,等待着过路的生物经过,然后吸食它们的血。
万木山的原始望天树大都存活了数万年,每一棵都高耸入云,巨人一般的树身上缠绕了无数杂乱无章的黑色鬼藤,因为森林太过茂盛,起伏不定的林中地面上尽是厚厚的苔藓生物和烂泥,其间夹杂着从地下凸起的树根和乱藤,菌类生物遍布丛生,天狗菇、鹿花菌、血齿菌、环带菌;蕨草斑驳,笔筒草、石龙须、海枝草,无尽的生长,黑色的浅溪从林中漫过,落差稍大之处流水撞击着褐色的岩石发出叮咚声响,时间在这里停留的很漫长。
潜伏在藤蔓中的一只绿树蛙眨眼间吐出长舌,将一只飞在空中的毒蝇吞下,迅速钻进蕨丛中消失了,把刚刚经过的封一鸣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年轻人自从进了这万木山以来就一直惊慌未定,像只初生的牛犊一般只会躲在自己的叔叔身后。
“树蛙也需要吃东西,跟人一样,世界的均衡定律一向如此,除了弱肉强食,还有苟且偷生。”封劭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然后气喘吁吁地拨开湿漉漉的树丛,脚上的草鞋早就在长途跋涉中被黑色的烂泥浸透了,想必早就出渗出了白色的水泡。他年近中旬了,作为封家①家主的三弟,此行他带着自己的侄子刚刚从前往千里之外厄莱茵海上的自由城邦独立城贷款归来,现在的厄莱茵近海海域都因为贸易危机乱的很,封劭寒为了避风头,只能带着封一鸣走陆路,归途中他们经过了这荒无人烟的万木山,这万木山是年代深远的原始森林,除了亡命徒大概没人敢从这里走,因为险象环生是这里的代名词。
“这一路上你小子没少抱怨,这次怎么不抱怨了?”封劭寒看着自己的侄子发出轻蔑的笑,脚下踩着不知名的藤蔓烂泥,发出诡异的响声。
那个贵族年轻人没由好气地哼了一声,大概是想要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他随手揭下一块湿漉漉的树皮,闷声说道:“三叔,等出了万木山,是不是还得从西沙固过去?”
封劭寒用手中的长剑砍断前面拦路的树枝藤蔓,跳到藤蔓后面的开阔地,“当然,往东走当然会经过西沙固,怎么了?”他显得有些老态,但身子依旧不输给青壮年时的他,他右脸上有块红斑,是年轻时入伍当兵时留下的疤。
“那……西沙固沙漠里真的有……那种东西吗。”封一鸣支支吾吾,“我的意思是……沉沙传说中说的那些东西……”
“你说环阳谷和轮回水晶石吗?”封劭寒先是一愣,而后才笑着问道,他一边点头一边回答道:“有啊,不光有环阳谷和轮回水晶石,我们的初代玄皇苏黎南②也沉睡在那里面呢。”
封一鸣眉头一皱,“三叔你又骗我,父亲都说了,沉沙传说是谬论,根本不曾有环阳谷和轮回水晶石这些东西,苏黎南也并非死在谷中!这都是假的!”
那个年轻人的话刚说完,前面封劭寒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封一寒见状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三叔,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随后封劭寒便开口了,封一寒原本以为他会生气的责骂他几句,但封劭寒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而是边走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法看清现实中的一切,大多数人都只想要看到的和希望实现的东西。”
说完,封劭寒就继续挥动手里的长剑继续前进了,留下封一鸣还愣在原地,大概还在思考着封劭寒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继续跟着封劭寒前进,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封劭寒举手制止了,随后,封劭寒回头冲他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躲到了一株望天树的后面。可怜的封一鸣天生有点懦弱胆小,不然这次他的父亲也不会为了锻炼他而强迫他跟随封劭寒远去独立城办事,封劭寒突然让他不要说话,他自然乖乖的听话,靠着树干大气也不敢喘。
封劭寒跟封一鸣并肩躲在树后,将七尺长剑竖在自己胸前,眼睛侧视看向刚刚准备通过的那片荆棘丛,沙沙声响越来越激烈,似乎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冲出来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居然戛然而止,封劭寒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自己的烟袋锅子,却发现烟草袋里仅剩的一点烟草都已经抽完了,他叹了口气,又把烟袋锅子收起来了,封一鸣看着他一脸茫然,很显然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有野兽在附近,小心点,一会让你跑的时候千万别犹豫。”封劭寒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壮胆。
“知道了,不会又是吞天蟒③那种怪物吧?”封一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右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的银柄长剑,这把剑的柄部剑镗上刻着显眼的家徽,那是一朵氤花④背景下两把长刀交错的十字状家徽,长刀上还挂着一串金元项链,象征着封家的族语“忠诚、保卫和财富”,这是离开氤谷之前他的父亲交给他的,但他却从未使用过,他有预感这次可能会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