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晚照西霜。
这一年的除夕与往年相比,大不一样。也许所有人都想不通一个问题,这一年十三贝勒竟会与一群下人们守在一起。其实,胤祥只是不想让桐隐隐一人感到孤单,毕竟她说过,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朋友。
图喜摸着吃得圆咕隆咚的肚子,塌软在木椅上,眼神还对一侧的美食恋恋不舍。陆犹寒和胤祥坐在一同处,坐姿端正,举止拘谨。桐隐隐看不过去,忍不住笑嗔了他一句,“要是十三格格在的话,陆大哥肯定不是这种表情。”十三爷都说今晚不必顾及身份,这大冰块还这么拘谨。
图喜拍了拍肚子,感兴趣地问:“那是什么表情?”
桐隐隐贼笑地瞥了一眼陆犹寒,与他投射来警告的目光打了个正着。可惜,眼神攻击可唬不到她。转头,说道:“小女人家的娇羞啰。”
“你,别胡说。”陆犹寒霎时铁青了脸,碍于十三爷在旁,只好忍气低怒道。
图喜捧着大肚子“咯咯”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十三格格调戏你时,你还会脸红哦。”说到丑事,陆犹寒的脸说变就变,刷地红到了脖子。怒瞪着图喜,威胁道:“想不想知道现在在肚子上受一拳的滋味。”图喜闻言,委屈地抿紧了嘴巴,泪眼汪汪地样子,瞧着实在可怜。
桐隐隐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和陆犹寒说着说着,最后挨骂挨揍的总是图喜。
胤祥坐在一旁,静静无言地听着几人的谈话。嘴角的那丝笑意很深,却掩盖不了他眼眸里的一丝空洞。
他的为难,桐隐隐不是不知道。
既然他可以感受得出她的孤独与落寞,她怎么任由他折磨自己。几步踏到他的身前,轻颦浅笑,“你已经陪了我那么久,是时候该去看看福晋和小格格了。”胤祥抬眸,惊讶地注视着她,半晌不说话。隐隐不想他难受,又笑道:“我这儿不是有图喜和陆犹寒吗。再说,你一个贝勒爷,这么重要的日子和我们这些不符合身份的人待在一起,传到其他有心人耳里,怕又是一番风波了。”不想造他人谣,可一时之间却无理可道。
她的笑意,嵌进了他的眼里,明媚哀伤,恸人恸己。他却不知如何给她安慰,双手握拳,指尖没入手心,到底还是痛在人心。直到起身而去,雪地里的冷寂才让他冰封了一点痛楚。回头再望,她的倩影依然在灯火阑珊处遥遥而立。心中一恸,他快步向雪里行去,完全不顾撑伞的小童是否跟得上。白飘飘的大雪在黑发上沉了下来,小童心惊地把油纸伞使劲向前撑,可终究还是落在了十三爷身后,自己也沾淋了一身冰雪。
两人身后走过的地方,一连串的足迹,又在纷纷落雪下慢慢、慢慢、慢慢的埋葬。埋葬。埋葬。
图喜佩服隐隐的大度,也心疼她的大度,看着她微笑的沉默,看似平常的表面下隐忍着无法衡量的辛酸。他也沉默了下来,因为,她自己选择的伤害,他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
陆犹寒似乎也是同样的感觉。看似坚强的她,总是让他这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浮动着遮不住的怜惜。
两人关心注注的视线,一愣一愣地浇灌在桐隐隐的身上。她回头,朝他们嫣然一笑,“放心吧,我很好。”既然这条路是她自己开的,她就不该让其余的人为她担心。
陆犹寒和图喜看得明她笑颜里的凄苦,可这种苦不是他们能代替的。所以,心疼只能是纯粹给她毫无保留的支持。此刻,什么话,都没有一个微笑来的体贴。
大家沉默地大概坐了一柱香的时间。雪光微抹,阁楼下突然传来端仪奶声奶气的欢呼。彼此间,不可置信地对望了一眼。直到端仪的呼声再次传来,三人皱着眉向门口探去。只见胤祥抱着端仪,慕兰为他们打着伞,三人正要往楼上而来。图喜雀跃地飞身出门去迎接,桐隐隐却还望着那已经空荡的苑前发呆。陆犹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姿,心中千种感觉混沌不清。但无论是喜,是忧,是妒,他都是相信十三爷的。于是,所谓千年不化的寒冰也笑了,“十三爷确实真心待你。”
隐隐闻声回望,眼神浅若迷惘,未及回答,端仪连声带人的飞扑了过来。隐隐连忙蹲下环抱过这小小、软软的肉身。不知何时,这小人儿与她竟有这样深厚的感情。难道,上辈子她们才是母女。
端仪的小手搂在隐隐的脖间,下巴在她的肩上一搭一搭的嚼动,“哥哥陪端仪过夜好不好?”孩子稚气的话语,惊笑了每个人,但也感动了她。眸光微仰,那份感动久久凝滞在胤祥温儒如玉的笑容里,也深深沐浴在慕兰超尘脱俗的娴静里。
兆佳·慕兰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胤祥,又向隐隐笑道:“多亏有你们,我还没有过过如此热闹的除夕夜。”端仪跟着喊道:“是阿玛和额娘把热闹给藏起来了。”众人听着就笑了起来。
陆犹寒给炉子加了炭火,好使屋子里的人更加暖和些,然后给慕兰和端仪的长椅上铺了毛毯,才恭敬地把慕兰请了进去。图喜牵着端仪,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端仪是乐呵呵的和他进屋的。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