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都绝不能小看一个人求生的意志,此时铁常青遭受剧创,身体仅只一晃,落地后却逃势更疾,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看得萧冲目瞪口呆。
但萧冲不知道的是,铁常青现在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悲哀。
铁家三百年来修炼速度第一的天才,飞月城三大家族年轻弟子中的新星,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里的焦点,这些全是自己身上最为闪亮的标签。
但就是这样一个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武道修者,如今却被砍掉了半条腿,由田猎大赛中的猎杀者沦为被追杀对象,在逃亡之路上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凤凰变成草鸡,这种心情谁能理解?高峰跌至低谷,这种境遇让人情何以堪?
铁常青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自己就如同暴风雨里的一只孤鸟,辨不清方向。
这种大起大落的反差,像一把利剑插进心底最深处,让人绝望,直欲疯魔!
一定要逃出去!
我是天之娇子,决不能像只野狗一样死在断魂岭!
这是铁常青此刻最真实的想法,这种想法是如此强烈,却偏生又如此简单,如同一根在他心底扎根的毒草。
今日已经是田猎大赛的最后一天,只要出了断魂岭,就意味着为期半月的猎杀结束,各家弟子不得再互相攻击。
那时虽说与萧冲之间还有一场生死之局,但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很多手段都会用不上。最起码像挖陷阱插铁签这种伎俩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且家族中什么样的人才都有,肯定会先治好自己的伤势。最算断掉的那只小腿无法再生,但完全可以装一条假肢,用最好的合金材料。
一想起自己成了一个跛子,铁常青就更加愤怒,愤怒之后更多的是伤心。
装上冰冷的金属假肢后,明月小姐还会喜欢我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她一脚从被窝里踢出去?
哦,这一点可能想得有些远,还是先逃出断魂岭再说吧。
迎着苍茫的暮色,铁常青挣扎着爬行在通往断魂岭外的山路上,边爬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头发和着泥巴和汗水粘在一起,像许多年未洗的老羊毡。一双原本光滑白皙的手已经看不出肉色,指甲里满是厚厚的黑泥。
后背上有一条半尺长的刀伤,伤口里翻卷出来的皮肉变得乌青而发亮,正淌出黄色的脓液。一只可恶的苍蝇围着他转来转去,不断发出令人心烦的嗡嗡声。
而最让人难此忍受的却是小腿上的断口。本来已经应该结痂,但由于跟路面摩擦得太重,只能结痂了又磨破,然后再结痂再磨破,如此反复不停。
困难地转了下头,看着身后留下的一路斑斑血迹,铁常青努力压榨着体内最后一点精力和元力,内心被深深的悲哀占满。
在他前方十丈远的地面上,有一道以矿粉画成的黄线,用来标记出断魂岭内外之分。
这道黄线极长,绕断魂岭一周,是专门为大赛准备的。每隔一定距离,都会有一组由三家弟子共同组成的监督小队,以防止有人犯规。
再有十丈,铁常青就能越过黄线,爬出断魂岭。可就是这短短的十丈距离,如今却显得如此漫长,简直遥不可及。
十丈之隔,如隔天涯!
透过暮色,铁常青把目光再次投向天涯的另一边,他甚至能看清家主铁磨铁剧烈眨动的睫毛。
铁磨铁现在很激动,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他不明白铁常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族中的天才很可能捱不过这十丈距离。
原本在他心中,以铁常青的武道修为,即使大赛中会受到点挫折,但也绝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放心地让铁常青当铁家弟子领队。
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非常错误的,铁常青已经危在里旦夕。
仅仅一个田猎大赛,就失去一名家族中最优秀的弟子,这种损失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因此他很想出手将铁常青救下来,但限于大赛的规矩,又有些犹豫不定。
“家主,救我!”铁常青奋力嘶呼,犹如一只濒死的幼兽。
这让铁磨铁心神更乱,身子一动,就要冲入断魂岭。
然而有人速度更快地挡在他的前头,挡住他的人是萧家的族长萧开心。
“铁家主,断魂岭内,生死由命,岭外之人,不得援手。”
萧开心指着身前的黄线,死死地盯着铁磨铁道:“这是数百年来田猎大赛的铁律,难道你想把它打破吗?你想引起三家的混战吗?”
混战的后果太严重,极有可能让三大家族从此全都一蹶不振。铁磨铁已经飞起的身形一滞,重新落回地面,却恨恨地一跺脚,直激得地上砂尘四扬。
见此情景,铁常青的心像落到了海底,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如泡沫般破灭。
只能靠自己了,可是还来得及吗?
自己离岭外还有十丈之遥。而萧冲,此时距身后已不及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