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领了。回吧!”
“还不够。依照院规,语出粗鄙者,责罚十杖;非教学相长而犯上者,罚责二十杖;擅行暴力者,罚三十杖。请掌事大人惩罚。”
耿靖执著的跪着,背书一般说着自己要领的庭杖,仿佛将要被打的人根本不是他。
琅玕不由笑了,这才抬起头来,“呵呵,‘官不私亲,法不遗爱’,看来你在法家一路上,倒不是只说说写写。可若真是依法办事,你要领的可远非庭杖了。”
说着琅玕加重语气,“我问你,按大宏律法,纠众集会,煽动滋事,败坏学风,妄议朝政,胁逼官府...这些加在一起,你可知是什么罪?”
“死罪!只怕凌迟、株连也不为过。”耿靖脱口而出。
“那还不逃命去。”琅玕冷然。
耿靖咽了口唾沫,身子挺的更直,“不逃。事情总要有人承担,若是耿靖逃了,责罚就会落在我的同窗身上。况且我为荆城百姓做的,早知道会有此下场,既然荆城无虞,我虽死无憾。”
望着这样一张邋遢却坚定的面孔,琅玕的心上像被谁狠狠拧了一把。一个书生,无官无职,上不得战场,拿不起刀剑,却怀揣着一颗济世的心,有着不输于任何血气男儿的无畏和担当。
琅玕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疏扔了过去,“看看,觉得写的怎样?”
耿靖一愣,没想到琅玕会如此行事,但还是抓过看了起来。
他一目十行,少许将奏疏卷起,“不怎么样。”
“哦?”琅玕眼皮略掀了掀。
“佛道之争已经愈演愈烈。这份奏疏言辞犀利,只怕呈上之后,立刻就会引发两种信仰的决斗。斗争之剧烈,说不定整个朝堂都会倾覆。那时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牵连进来。”耿靖握着奏疏,微微有些发抖。
琅玕盯着他,语气漠然,“那你撕了它!”
耿靖又是一愣,身上抖得更加厉害,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良久,耿靖将奏疏高高举过头顶,身子低低俯下,沉重而毅然,“请先生务必将它呈上去!”
“怎么?你不想息事宁人了?”琅玕没有接话,反又问道。
“哼!荆城之围、怀婴妇人坐朝、官员结党营私、显贵争权夺利,他们有谁可在乎过黎民百姓的死活?我已看清楚,大宏算乱到头了,神仙难救。有道是不破不立,为了将来百姓能安定,国家能昌明,能不再上演荆城这种,为了的政治私利就轻易舍弃数万民众。请您把他呈上去,大宏该亡。”
耿靖的声音像是从幽暗的地狱里渗出来的,琅玕听得出那是绝望。那是一个满怀报复、理想、悲悯的年轻人的绝望。
这种绝望不只是耿靖也不只是西麓的莘莘学子,它是普通百姓的心声。大宏该亡了!
琅玕不禁也被他感染,纵然她意图搅乱江山,不过是出于泄愤,是自己的叛逆,是拿不到桌面的私怨,可她仍然被耿靖的磊落、正义、博爱所感染。
琅玕缓了口气,对耿靖的试探到此为止,结果已经十分确定,甚至有点意外之喜。她决定救下耿靖。
“我知道了。你回吧!”琅玕淡淡吩咐。
耿靖不动。
“法家行事太严苛,庭杖不必了,我不怪你。”琅玕又道。
耿靖还是不动。
琅玕摇摇头,不知是叹他的执拗还是叹他的执着,“你若十分在意,那就先欠着。等以后我想打的时候,再打。”
听到此言,耿靖的眼圈忽的红了起来,胸口起伏。“贤师,我知您有常人不能的大才。若不是我随时都可能被处死,我一定要拜入您的门下,时时服侍先生,受先生教导。可是...没有以后了...”
琅玕慢慢起身,走到耿靖近前,低头看着他漫过泪渍的脸,“放心吧,会有以后的。但不是服侍我,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去处。”
就在耿靖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目时,厉姨走了进来,“公子,裘大人来了。”
琅玕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回去吧,我有正事要办了。”
耿靖这才起身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