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的话，没人敢当真，也没人敢不当真。

董振肃然站起，恭声道：“能为皇上解惑是臣的荣幸。”

“当年董爱卿嫡妻去世，菡娘身娇病弱，你又无力抚养，为什么不将她送到镇国公府呢？”景昭帝问道。

董可菡为什么被送去别庄的理由，董振当然不敢公之于众。

如果被人知道董可菡有克父克夫之命，哪怕他觉得是假的，此时此刻董可菡给他带来的荣耀都要跌进泥潭里！

董振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顾重义，然后惹来对方怒目一瞪，他的表情顿时更为难堪了。

“当年臣的爱妻病逝，岳父对臣心生怒意，岳母更是因此伤心昏厥，臣又怎敢带着菡娘前去？而且……”

说到此，董振愧疚地看了董可菡一眼，“当年臣因失去爱妻而心死灰然，甚至隐隐觉得菡娘是害死爱妻的主因，所以就急急把她送走……”

“如今，却是追悔莫及，菡娘能够成长为如此，实在是臣一生不幸中的大幸啊！”

相比于董可菡克父克夫的命格，董振更远透露一部分真相，毕竟景昭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原来如此。”景昭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顾重义则是忍不住气红了脸地瞪着董振，顾云氏在一旁温声劝抚着他。

但是，镇国公脾气暴躁可是在长安城出了名的，此时哪怕有顾云氏的安抚，在他看见董可菡垂眸落寞的眼神后，他就觉得又心痛又气愤。

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他愤怒地一拍桌，倏然站了起来。

“董振！你个废物！当初你是怎么和老子承诺的？说会好好照顾曦娘，结果你就是这么照顾曦娘唯一的孩子的吗！？把那孩子扔到别庄中独自长大，你也真是狠得下心啊！”

说着，顾重义想起自己偷偷跑去笙磬别庄时，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抱着医书痛哭出声，他的眼眶就忍不住发红，喉咙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似的难受。

“但是我也……看见那孩子我就忍不住想起病逝的若曦啊！”这个责任可不能赖在自己头上，董振当即也不甘示弱地红了眼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你个混蛋！现在哭有个屁用！如果不是你当初没有好好照顾曦娘，她会病逝吗！？”

顾重义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一甩顾云氏拦住他的手臂，气势汹汹就要冲过去揍董振一顿。

“我……我……是我该死，曦娘……是我害了你啊……”董振并没有反驳，而是痛苦地扭曲了表情。

哪怕被顾重义揪住了衣服，他也没有半点反抗，像是就等着对方狠狠地揍他，让他的自责得以舒缓。

“外祖父！父亲！”

一声焦急担忧的呼唤，让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董可菡急忙上前，两手握住顾重义揪着董振衣领的大手。

她温声地劝道：“就算现在外祖父和父亲再怎么自责和懊悔，过去的事情都不可能重来的了！娘虽然病逝了，但是我还在啊！”

“哪怕在别装里独自一人长大，我也还是回到了长安不是吗？外祖父，你原谅父亲吧……他这些年都活在思念娘的痛苦之中，这已经够了！”

“父亲，你也不要对外祖父当年对你心生怨怒而耿耿于怀，毕竟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啊……这些年，再怎么痛苦，都够了不是吗？”

她焦急而真切的话语，悲伤却又坚强的容颜，令人心疼、动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人身上。

顾重义双手震颤，额角的青筋颤动着，但是他却没有真的朝董振挥出拳头，看得出来他在压抑怒火。

良久，他挥开董可菡的手，动作毫不怜香惜玉。

董可菡被迫后退了两步，步履踉跄得仿佛要摔倒，但是被身旁的青雉扶住了。

顾重义皱起眉头，眼里有懊悔和怜惜，表情肃冷地死死盯着董振，“别以为你摆出那副随老子揍的死样子可以让老子原谅你！”

“告诉你，这次老子虽然放过你，但不代表我镇国公府要和你董振和好如初！曦娘的事老子记一辈子，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镇国公府一步！这顿饭老子也吃不下了！”

说着就转身向景昭帝和吕大人告罪，“臣身子不适，就此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就径自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