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氏无奈一笑,礼仪周全地告罪,然后小跑着跟上了顾重义。
景昭帝若有所思地盯着顾重义离去的背影,嘴角衔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仿佛什么都看透了,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董可菡垂下眸,遮住眼里的心绪变化。
外祖父这一招,当真厉害。
如果镇国公府、董府和吕府连成一线的话,必定会让景昭帝防备,而顾重义当众和董振闹翻,相当于告诉了所有人镇国公府和董府不可能同一阵营。
这也间歇性地暗示景昭帝,镇国公府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
被顾重义这么一闹,整个宴席显得冷情和尴尬起来。
“菡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镇国公脾性暴躁,一闹起来谁都无法阻止,想不到菡娘光是动了下嘴皮子就让他住手了呢。”
景昭帝看向董可菡的眼里闪烁着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物件般,带有一丝侵略性。
这个眼神,让几人瞬间绷紧了身体。
“父皇,她有什么厉害的?如果您出声,镇国公府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站到一边。”
这时,一个高傲娇气的声音插入,成功把景昭帝的视线转移到对方身上。
“原来茵扇也来了啊。”景昭帝面露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意料之中。
关于茵扇公主喜欢吕二公子,可是整个长安城内无人不知的事情。
茵扇公主嘟了嘟嘴,像是个被忽略而闹别扭的孩子般挤到景昭帝的身边和他同坐一张椅子,“明明女儿很早就到了,父皇竟然现在才发现!”
景昭帝笑而不语,但脸上露出了宠溺纵容的表情。
茵扇公主也没有继续持宠而娇,追究一个皇帝没有关注自己这样的事情,哪怕自己是对方的女儿,都是非常可笑的。
她转头看向董可菡,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她忽然弯了弯眼角,嘴角勾起盎然的趣味。
“董可菡啊,长安城的贵女多多少少都会有拿得出手的技艺,不知道你是否有可以让众人眼前一亮的技艺呢?”
刚问出口,茵扇公主又像是回想起什么,捂着嘴一脸无辜地道。
“啊,本公主忘了你是在乡下别庄长大的,那你小时候除了看医书之外就没有其他要学习的了吗?好羡慕啊,本公主从小就要学很多很多东西呢。”
场面顿时一静。
董可菡的身份太过引人瞩目了,难免景昭帝心生疑虑。
与其说茵扇公主在针对董可菡,不如说是景昭帝故意纵容,他想要借着打压董可菡来警告吕家、董家和顾家。
吕老夫人不由心生歉疚,看向董可菡的目光中越发的担忧和心疼。如果不是因为吕家突然说要认董可菡为义女的话,她根本不会遭受这样的针对!
董可淑却是垂下眸,嘲讽和冷笑充满了她的眼底。
“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臣女又怎么敢与您相提并论呢?”仿佛没有听出茵扇公主话里有话,董可菡的脸上依然挂着干净柔和的笑意,“琴棋书画这些臣女都是有涉及的,不过还未到可以展示的水准呢。”
说着,她不由露出迟疑和为难的表情来。
茵扇公主却是兴致盎然地一挥手,“来人啊,给她琴。”她笑眼弯弯地看向微怔的董可菡,嘴角勾起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语气分明不容反抗地道:“本公主对你的琴艺很感兴趣呢!不如现在就弹给本公主听听?”
见下人们都已经把琴架好,董可菡面容无奈,却没有一丝被赶鸭子上架的慌乱,“既然公主有令,臣女自然不会违抗。”
她莲步上前,在琴后坐下,伸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这把用檀香木制成的古琴,眸里划过一丝可惜和不悦。
有如此好琴却只能匆匆展示于人,真是浪费了。
她环视周围,毫不意外地看见吕家人的担忧和董振紧皱的眉头,估计是怕她逞强害他丢了面子吧?
真是好面子的父亲呢。
不过,她现在还不会让他遭受万人鄙夷的呢。
她闭上眼,吐气若兰,纤纤十指轻轻地扫过琴弦,奏响一片清冷之音,令人在火热的夏日中感到了一片清凉。
清冷之音徐徐而出,她的手指像是跳跃在琴弦上的精灵,极为灵活。
冷音渐下,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吟唱,“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声音悦耳,带着一股消散不尽的忧愁和淡薄,令人心尖微疼。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音律渐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牵动了心神。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手指翻飞,一阵急促的弹奏令人震撼她的琴艺竟然如此高超!
茵扇公主顿时黑了脸。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一声问,惹人心尖微颤。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