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定远城北边六十里是处卫所,日常驻扎巡卫军士五百。
明殊带着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远远地经过了这处名叫碎石滩的卫所。
夕阳斜挂天边,昏黄的光线映照在荒凉安寂的原野上,北疆第一场雪刚刚下过,地上铺了一层浅白。
远处并不高大的墙垛上竖着几支歪斜的枪戟,浓黑的烟自墙后升起,在夕阳的光线中扭曲盘旋。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和焚烧过后的焦臭味道。
身下的马不安地喷着响鼻,有些焦躁地踱着步子。明殊身边的亲卫向前倾身,在她耳畔说:“将军,咱们来迟了。”
明殊紧紧抓着手中的缰绳,瞳孔里映着红血的残阳,面目冷硬:“先过去看看。”
这一片卫所在最接近北戎地界之处,后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子。整个卫所和村子都是一片狼籍加一片死寂,随处可见残破的尸体。卫所里的士兵都死了,他们身上的刀剑,铠甲被扒得精光,粮食马匹也都没了。那个村子里被清得更干净,男人老人甚至婴儿都被剥光了衣物丢弃在外头,还有一些赤身露体的年轻女子,死状更加凄惨,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明殊所带的军士全都下了马,默默地将散在各处的尸体移到一起。明殊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一个死不瞑目的少女身上,转回头说:“都不许哭!有力气哭不如用这力气去杀敌。”
“是。”
村子里什么都没了,粮食,牲口,甚拿来煮饭炒菜的铁锅。
明殊摘下头盔,抱在怀中,冲着卫所的方向单膝跪下。在她身后,千余名甲士一起跪下,身上铁甲发出轰然的整齐响声。
“留三百人,将这里兄弟们和百姓的尸身收敛,余下的,随我上马追击!”
“是!”
这支犯边的队伍是北戎南部青狼部的青壮。青狼部是北戎一个中型部落,部落首领是也速失里的一个比较亲近的堂兄弟,趁着北戎混乱,他暗锉锉地浑水摸鱼,带着部众一路向南,劫了许多牲畜女人,杀尽少壮男子和老人,吞并了好几个小部落。
眼瞅着部族里多了许多女人和牲畜,这部族首领还觉得不足,冬季已经到来,粮食多多益善,此外还有盐和铁,都很缺。他想干票大的,于是直接侵入汉人那里去抢。前年也速失里在青州遇锉,折损了不少力量,否则现在北戎也不会到现在还安定不下来。在北戎人心里,青州就是根硬骨头,一口下去,肉还没咬到,牙齿都要崩掉几颗。青狼部就将目标转向了云州。
云州比青州荒凉,但云州他大啊!那么长的边境线,就算大部分不好通过,那可以通过的地方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盯着,挑个薄弱的地方突破,再狠狠捞一票就走,青狼部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这一次,部门青壮皆出,足有两千三百人。北戎部族下马为民,上马为兵,全骑兵的队伍冲击力强,行动速度快,打个措手不及最是容易。
不过他们在碎石滩遇到了激烈的抵抗,两千三百骑兵对上五百步卒,竟然攻了整整一天。战后点了点,自己这边居然少了近四百勇士,这让青狼部的首领大感肉疼加愤怒。一个小小的卫所,还不是城池呢,竟然这么难啃。一怒之下,他带兵冲入卫所后头的村落,恣意抢掠,直接屠了村。
只一个村子的收获他并不满意,非要再抢十个八个的村子才能平息他心里的怒火。于是他带着队伍继续南进。
只能说,他运气十分不好。
顾昀掌军云州,训兵十分严格,秋收前后,他将手下几名偏将都派了任务,各领一队划下范围巡边。碎石滩就是明殊巡边的范围。
明殊和青狼部前后脚,只隔了两天的路程。
青狼部在碎石滩被阻了一日,前往村落烧杀抢掠又耗时半日。这些部众的马背上背着抢来的女人,驮着满满的粮食和铁器,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自然要早早休息,打算养精蓄锐,到下个镇子时好好再干~他一票。
明殊军中自有经验老道的斥侯,循着一路的痕迹向下追,看着路边被马啃过的印迹和马粪的新鲜度,知道这支鞑子离着并不远了。明殊命手下军士给马上好嚼头,摘掉颈下铃铛,摸黑冲过去,正将那些强盗堵在被窝里。
一夜厮杀,直到天光放明,战斗才告结束。
从睡梦中惊起,黑夜中互相践踏,混乱中彼此相杀,这余二千人的马队,死在自己人手里的竟有半数。
血腥味浓厚,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青狼部部首被明殊部下从帐篷里拎出来的时候,他赤身裸~体,只来得及提上裤子,身边一左一右各有一个抢来的少女。
“我投降,我投降!”这首领拿北戎话高声大叫,又拿半生不熟的汉话喊了两遍。“你们不杀降俘,我投降,我率部请求内附!”
四周安静下来,手握钢刀长枪的云州军一齐望向身上被血溅满的明殊。
她板着脸,冷冷地盯着他:“你会大盛话?这句话谁教你的?你身边有大盛人?”
“有的有的!”那首领左右看看,却没找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