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板出了一点成熟稳重来。
走在顾昀的身后,跟着引路的宫人走进了那间高大恢弘的殿宇,皇帝钦点要见的十人跪在堂上,山呼万岁。他们身着明亮的铠甲,怀里抱着缨盔,单膝跪地,姿势动作完全一样,身上的甲片也因为完全同步的动作而发出格外清晰响亮的撞击声。
宇文焘看着阶下跪着的十名将士,心中满意又得意,捋着胡须大笑了三声,然后亲自走上前,第一个扶起了闻怀瑾,然后由内侍们帮着将闻怀瑾送上木轮椅。
“闻爱卿,辛苦你了。”皇帝在闻怀瑾无力地手腕处轻轻拍了拍,声音里除了几分惋惜,更多的是鼓励和赞赏。
“臣有罪。”闻怀瑾心绪激动,声音哽在喉中久久不能成调,只能反复说,“臣有罪,无颜面圣。”
“你闻怀瑾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些个卖国求荣,头生反骨的逆贼!”宇文焘怒骂了一声,“这些人的家人,朕已全部将他们下狱,既然他们想借着鞑子得好处,那就都给朕滚出大盛去吧。”
因为愤怒,皇帝头的上的冕珠互相撞击着发出声音,四周寂静,无人敢应声。明殊跪在顾昀后头,还低着头想着,原来皇帝要把陈溢和梁思协这些内奸的家小都赶到北戎去,顾世子刚刚所说皇帝是个仁德之君果然是真的。顾昀却是眉头跳了跳,他已经明白,皇帝是要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都杀了,一个不留地将尸体扔到北戎去震慑敌人。
其实……严格算起来,陈溢的东家是西狄,而梁思协的主人只不过是跟西北三国做了点交易,梁家人死活,北戎压根不会在意。
不过,算了,陛下开心就好。顾世子垂着双眼,腰背挺得笔直好看,完全没有开口的欲望。
宇文焘并没有气太久,很快大手一挥让他们都起来。
今天的奉天殿里只叫了内阁主理的六位大臣加上他几位心腹的武将,皇帝叫人搬了凳子来,全都赐了座,让他们给好好讲讲青州一役的经过。
战况的折子他是看过,不到千字能说出什么来?先帝在位时,宇文焘在诸皇子中并不惹眼,只是前头几位各有势力的皇兄斗法斗得太狠,将自己都折了进去,最后反倒让他捡了漏。不过登基后,宇文焘的才能一一显现出来,其决断,手腕,丝毫不逊于前头任何一位有能力争储的皇兄。当然,也亏他之前装傻藏拙,才能笑到最后。
宇文焘年少时曾跟着姐夫薛靖在军营里历练过三年,一身武艺也是这位冤死的姐夫所授。薛靖于他,有姻亲关系,更有师徒之谊,他登基之后,虽然不能明面上将先帝定的铁案给掀了,但私下里也做了许多补救。比如下令不许再追捕定北军残部,开办善堂,收养定北军的遗属遗孤,比如将阳羡公主尸骨重新起棺,安葬于皇陵之中。比如一直在寻找皇姐当年刚生下不久就失踪了的女儿……
皇帝听闻怀瑾讲起他是如何被陈溢诓入府衙受困,又是如何说动西凉请来的杀手代他传信求援,又如何在绝望之际盼来的救兵,脱困之后又是如何收回青州军兵马,并设计切断,堵截,围困三国联军的进犯,最后取得的胜利。
闻怀瑾此人虽没读过多少书,但记性奇佳,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一场战争被他说得高~潮迭起,惊心动魄,精彩绝伦,连一道来的其他九位将士都听入迷了。讲的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还要好听。
还特别真实!极有画面感,让人如身临其境。听的陛下连连感叹。
讲了足有一个时辰,闻将军居然面不改色,连口水都没喝!皇帝最后深情地握着闻怀瑾的手,大赞道:“闻将军,真乃国之柱石也。”
“惜臣四肢俱废,无力为国杀敌。”闻怀瑾目含热泪,“臣有愧!”
“谁说爱卿是废人了?”宇文焘高声说,“朕即下令,寻全国名医为爱卿疗伤。便是将来爱卿不能再跃马提~枪,也是我大盛当之无愧的第一智将,照旧能将那些鞑子打得落花流水。”顿了一顿,皇帝特别有豪情地加了一句,“咱们一道干~他奶奶的!”
左相大人一脸的不忍目睹,右相大人假咳了好几声,倒是几个面圣的将士都笑了起来,这么粗~鲁的陛下太接地气了,让人豪气顿生。
“那个救了闻将军的少年英雄,可在?”皇帝环视了在座的几个将士,将目光落在了最年轻的那人脸上。
“小人明殊,磕见陛下,陛下英明神武,万岁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