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除服,几十斤重的冠戴顶了整整一天,任谁也受不了。
等换了轻便的常服,净了面,宜王妃拿手指沾了桃花面脂在脸上薄薄推匀,绿珠帮她取了支撑造型用的假发,将发髻打散,像了只牙梳细细梳顺她这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宜王妃坐在镜前,看着镜面中清晰映出来的微微泛黄的脸,眉头轻蹙,沉吟不语。
红袖和绿珠都是她从卫家带出来,与她一道长大的心腹丫鬟,对她的个性也是十分了解的。娘娘但凡露出这种神情,便是有难解之事了。
红袖与绿珠对视了一眼,然后拿了面脂帮她按摩手背,轻声道:“小姐,今儿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宜王妃卫明兰半垂着眼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说,那个丫头现在还活着吗?”
二人皆是一惊,绿珠的手一抖,牙梳扯住了卫明兰的头发,让她痛呼了一声。
绿珠赶紧放下梳子,跪到她面前:“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没事儿。”卫明兰拧着眉拿指腹在发疼的头皮上揉了揉,“你呀,就是不如红袖沉稳,不过丁大点儿小事就能慌成这样,没出息。”
绿珠涨红了脸,垂头不敢接腔。
红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跪到后头去,这才拿了卫明兰另一只手,细细帮她涂面脂:“绿珠就是这样,粗手笨脚的,从头到脚也就只有一颗对娘娘的忠心可看了。”
“行了,别给她说好话,咱们都是一道儿长大的,你们俩心性如何我能不知道?”卫明兰语音十分温柔,“她也是担心本宫,不妨事,本宫不会怪她的。行了,起来吧,手再轻点,头发都要被你扯下一绺子来了。”
“是。”绿珠爬起来,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继续拿梳子通发。
“娘娘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来提到她了啊?”仗着卫明兰信任喜欢她更多一点,红袖问道。
“也不知怎么的。”卫明兰叹了一口气,“本宫今儿跟着殿下在凤仪桥那边,见着一个人,听着那人说话的声音语调,竟有几分像那丫头,可是看身形又比那丫头高了许多……”还是个男人。
“您是多虑了,那儿是什么人能在的地方?就算,就算那位还活在世上,也不可能到那种场合去。那里站着的可都是朝廷的大臣老爷们,除了王妃您和齐王妃,代王妃,啊,对了,还有那位安阳长公主,根本就没有别的女眷嘛。”
“也不是这么说啊,长公主身边有女官的。”绿珠在卫明兰身后插了一句嘴。
“女官也不能靠近贵人们啊,你看咱们也是娘娘的贴身女官呢,还不是给拦在外头,只能远远儿看着。那里人那么多,能让娘娘听着腔调,必不能离远了。”
“这倒是。”绿珠点了点头。
这两个婢子说来说去也说不到点子上。卫明兰面上淡淡的,将妆匣合上,突然问:“你们说,她会不会装成男人,混进了军营?”
啊?!
红袖和绿珠一听都傻了,这怎么可能?
“那里头可都是臭男人啊!”
“是啊是啊,听说那些军汉们三个月都不洗澡,身上能搓下泥丸。”
“好勇斗狠,还会拿长得漂亮点的小兵取乐……”
“哎呀好恶心。”
“除非本来就长得像男人,否则怎么混进去啊。用不了半天就能被发现。”
“好吓人,红袖姐姐你别说了。”
卫明兰再次将目光投向泛黄的铜镜:“说不定人家就有这本事,混进去了不说,还混出了名堂,进京受赏来了。”
红袖想了想,摇头道:“娘娘,那位……奴婢是没见过几回,虽说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不像别家小姐那么娇贵,但那眉眼儿不凡,若是几年前扮个小小少年还能混过去,但现在年纪渐长,身上该有的都有了,遮不住也瞒不了。就算真能混个出息,那也是欺君之罪,抓着就得掉脑袋,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进京来。”
卫明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只是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
“明儿,你去敬国公府,将我母亲接来,说我想她了,要与她说说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