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明殊想了很久也没有得到答案。或许不是她想不到,而是那样的真相太过惊骇而让她不敢去想。
那天夜里,她随着师父在后山练功,又听师父讲了很久定北军的故事,听他醉醺醺地感叹,说可惜她不是个男儿,不然将来投军,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二个薛靖。然后她跟师父告别,下山回家。
虽然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但家里窖了不少干桃花,乳娘会用鲜甜的桃汁和面,甜甜的玫瑰酱做馅,泡开桃花瓣儿给她做这世上最美味的桃花糕。庄子里猛子媳妇又怀了娃儿,眼瞅着要生了,她才从观前街的送子观音庙里帮她求了个平安符回来。还有那几个总爱粘着她的小娃娃,豆豆,金库,招弟,他们最喜欢在有月亮的晚上围着她,请没有架子,又最会讲故事的明珠姐姐给他们说段有趣的故事。
还没到庄子,就看见冲天而起的火焰,那仿佛要舔到天幕上的火舌如无数条扭动着身躯嘶嘶狂叫的毒蛇,将一切的一切都吞噬了个干净。
闻声赶来的师父拉住了拼命要冲进火场的徒弟,平静地告诉她这里头的人早在火苗窜起来之前就都死了。
她在师父平静的眼波里看到了惊愕、愤怒、暴戾,还有无尽的悲伤。
“这世上,没什么人可以相信。”
她扑在师父的怀里放声痛哭,发誓要将灭了全庄的凶手找出来,剁成肉酱,为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乡亲们报仇。
师父让她去后山等,他说把这事交给他,他一定会将这些人给揪出来。
明殊在后山冰冷冷的山洞里抱着身体等了一天一夜,师父没有回来。染红了半边天空的火舌成了她的梦魇,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想回家,把消息告诉爹娘。
那庄子是娘的陪嫁,庄子里的人都是娘的陪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怎么会忘了给娘送信呢?
她冲出后山,幸运地找到一匹从庄子里逃出来在山中转悠的马,然后打马扬鞭往真定府城的敬国公祖宅赶。
庄子离老宅很远,当她赶到真定府时,城门早已落锁,街上因为宵禁而空无一人。因为师父千叮万嘱不叫她显露自己的功夫,所以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挑了个偏僻处运起轻功爬上了城墙,又一路跑着回了家。
她想着,会做出那样灭门的惨案,对手一定不会是普通人,说不定是与卫家有仇。这事儿不能放明面儿说没得引起恐慌,得私下里对爹娘说,让他们想办法一要查明凶徒,二要加强防范。
可是时间很晚了,老宅里却是灯火通明,谁也没睡。
一路上,她看见府里的仆役下人们,不管是管事的嬷嬷还是下头洒扫的粗使丫头,都喜笑颜开地说着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在说府里的大姑娘如何如何。
当她来到父母居住的院子,觑着空儿潜到后窗户那儿,正打算翻窗子进去时,就听见了属于父亲那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怎么会找不到?那儿就丁大点儿地方,连一个小姑娘都找不到,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属下该死!”
“再去火场看看,说不定是压在哪儿了?府衙那里我已打点好,暂时不会有人过去,你们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死丫头找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站在窗根底下,她莫名打了个寒战。
就听着母亲一向温婉的声音响起:“那儿都处理干净了吗?除了那丫头,还有没有逃出去的?”
“夫人放心,属下照着您给的单子下的手,一个都没落下,只只只除了二姑娘……”
她的心就像浇在冰窖里一样,整个世界轰然炸了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里头还在说着话,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轰隆!”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她倏尔回了神,才发现刚刚在震惊之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正撞在廊下的花架子上,将那一大盆西府海棠撞下来,瓷盆粉碎,泥土四溅。
“谁在外面?”门被踢开,父亲跛着腿,手执长剑,一脸阴鸷地冲出来,身后跟着数个灰衣人。里头一二面容她小时候曾见过,那是父亲身边极得力的手下,没想到这些人还是父亲豢养的杀手。
“明珠?!”父亲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蓦然睁大,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惊愕,像是心虚,又像是高兴,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狰狞。
母亲跟在父亲的身后,看起来比他可镇定多了。虽年已不惑,母亲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她微笑着看过来,对她招了招手:“明珠,你怎么来了?娘和爹正在想你,快过来,让娘看看。”
她下意识就要过去,却一眼瞥见父亲握剑的手紧了紧,那是要将剑拔出鞘来的准备动作。
向前踏了一步,她几乎可以看见母亲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寒芒,巨大的危机感当头笼罩下来,耳朵似乎响起了师父临走前的再三嘱咐:“这世上,没什么人可以相信。明珠,除了自己,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她突然明白了师父这句话的含义,师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