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骑士拿马鞭遥指着他,“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被点名的人身上。
他恰到好处地瑟缩了一下,用不太大的声音微颤着回答:“小,小人明殊。”
大约因为这视线的主人是个没长成的孩子,他实在不好与之计较,这骑士也只微蹙了蹙眉,轻哼了一声,甩蹬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迎上来的下人,大步越过他们,走了进去。
明殊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头走进院门。
乌漆的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地阖上了。
仿佛被人掐着嗓子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的众人此时才喘过一口气,各找相熟的朋友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拖着脚步慢慢散去。
“刚刚那位你看到了吧……可真有气势。”
“不是说五年前就过继到庆平侯府了吗?怎么这当儿还回中山顾家?”
“傻啊你,就算过继出去了,也是靖威将军顾老大人正经的嫡次孙,老将军六十大寿在即,庆平侯世子爷来给亲祖父拜寿也是应当。”
“可我听说这过继出去的孩子就跟本家没关系了,庆平侯那边能乐意?”
“世家贵族还能像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那样小肚儿鸡肠?到底那边也是姓顾,老将军一生戎马,在军中有那么高的声望,多走动往来,对侯府也没坏处不是?”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明殊没听到外头那些碎语,他只是在大门阖上那一刹那,自胸口吐出压抑许久的一口浊气,紧绷太久的身体也不自觉微微放松了下来。
这半年,东躲西藏的,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卫家派出来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闯到声名赫赫的靖威将军府里拿人吧。
想到这里,明殊眯起双目,唇角微扬,脚步显得格外轻松。
只是,中山郡离真定府还是太近了,躲一阵子可以,一辈子不行。等那些人死了心不再盯着自己,或许他可以再换个地方……
脑子里还在为将来打算着,队伍已经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哈管事跟带他们来应征顾府下人的牙商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叫人带他去账房提钱。自己则抖开李牙商交出来的一叠户纸开始点名。
“王弼,年十六,中山郡下阳村人……”
“小人在。”
哈管事点一个名儿,被点着的那人便站出队伍接受哈管事略带挑剔和审视的目光。
“……”
“张狗剩……”精干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这什么名字,也太难听了。”
出列的年轻人皮肤白皙,眉眼弯弯,五官长得十分喜气,样貌很讨人喜欢。
“回管事的话,我们乡下人讲究贱名好养活,小的一家五个弟兄,不是狗剩就是狗蛋,都差不离。”
这话一出来,原本都绷着脸的小伙子们也都笑起来,刚刚还十分严肃拘谨的气氛也松软了一些。
哈管事看了看他,虽然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目光明显柔和了不少:“模样倒还算喜庆,以后你改个名儿就叫贵喜吧。”
张狗剩愣了愣,不过马上又笑了起来,十分机灵地说:“谢管事赐名。”
“陈石,年十八……嗯,年纪倒是大了些。”
应声出列的青年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浓眉大眼,长得十分正气。
哈管事在他脸上身上扫了扫:“十八了还没成亲?家里有爹娘兄弟不?”
陈石闷声说:“家穷,娶不起媳妇。村里多的是二十五六才成亲的,不急。爹娘……有。兄弟只有一个,才八岁。”
哈管事也就是随口问一声,点了点头又换了个名字。
“……”
翻到最后一张,哈管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睛在户纸和明殊的脸上来回转。
“明殊,年,十六?”
众人的眼光“唰”一声都转向了低头当鹌鹑的明殊。
就这身板儿,说他十四都冤得慌,完全没长开啊,哪像个十六岁少年的样子?
明殊抬起脸,呲出口白牙,谄媚地笑:“是啊,管事大叔,我今年十六了呢。”说着,特意拔了拔胸脯。
“你这哪里像十六岁的样子?”哈管事挑起半边眉毛,“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