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床头金尽,连回乡的盘缠也被用个精光。是她,将自己留在红袖招,盘桓三月,衣食无忧。临别之际,再三挽留,还以金银相赠,,,,,,
“等等!我是怎么走的?”韦庄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回想当年往事。
“对了!我是被老鸨逼走的!老鸨骂我是吃女人软饭的孬货,还强逼我退出红绫相送的金银。我一时气愤,便跟她打了起来。然后,然后,趁着夜色就偷偷溜了。“
“长衫,对了!还有长衫!”韦庄募地低头,看着手中那一袭青色的长衫。
“那日夜寒更深,一阵缠绵之后,我已打定主意要走。见她香肩半露,恐她着凉,便脱了这锦袍为她遮盖。偏巧,老鸨在外面敲门。急切间,我便欲跳窗而走,,,,“
“对了,那时她拉住我,也是这般流泪。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韦庄心中叹道。
“韦大人,这条同心结,与你手上的那条本是一对。只是,君还记得当年的誓言否?” 徐天香手中捧着一条同心结,打断了韦庄的思绪。
韦庄拿起同心结,细细抚摩,只见做工,颜色,连同那两片金叶子俱是一模一样。再看看金叶子背后的字迹,正是当年自己亲手刻下的。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海枯石不烂,生死到白头”!
“海枯石不烂,生死到白头”!
韦庄惨然一笑,有些事,年深月久,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了。可今日,又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那么鲜活,就如同昨日刚刚发生的一样。
“誓言?我许下过誓言么?是的,好像是许过的!临走时,我抱着她说,只要我韦庄不死,就一定会回来替她赎身。可是后来呢?后来都已忘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韦庄从沉思中惊醒,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生疼。
“天香!不可犯上,坏了人伦!” 王建急呼道。
“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 徐天香含泪道:“自从你走了之后,娘日夜想念,茶饭不思。未过三个月,便显了怀。老鸨见她有了身孕,便将她赶出红袖招。没奈何,寻了一户乡下人家,偷着将孩儿给生了出来。未满半岁,娘就抱着襁褓中的我到长安来寻你。哪知,黄巢作乱,流贼四起。长安城中也是烽火连天。天子入蜀避难,流民亦相尾随。沿途饥寒交迫,乱兵袭扰,一起上路的难民十成去了九成。天可怜见,娘儿俩平安入蜀。
托庇在镇抚使王大人(王建之父)府中卖身为奴。我十二岁,便给王大人作侍女。幸得夫君垂怜,收了我作侧室。从此百般恩爱,但有所愿,无有不从。似我夫君这般,才称得上有情有义的伟男子。不似你这般负心薄幸!“
“骂的好!打的对!” 韦庄痴痴盯着天香夫人,想上去摸摸她的额头,但又终是不敢。憋了许久,终于开声道:“韦某平生未尝负人。但这件事,终究是我愧对你们母女。要打要骂,都随你。我只想见见你娘,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你要见我娘”? 徐天香黯然一笑,道:“就在后山,你随我来。”
韦庄心中忐忑,脚下却不敢怠慢,紧紧相随。王建见他神思恍惚,步履蹒跚,连忙抢前一步,紧紧搀扶。
穿花径,出后门,后山上一片青翠的竹林。林中立着一座孤坟,墓碑上用魏碑篆刻着几行大字:“韦门徐氏之墓。” ,墓碑上系着一条红绫。清风徐起,鲜艳的红绫在风中飘飘摇摇,似一名多情的红衣女子摇曳着舞裙,翩翩起舞。
此刻见着红绫的墓碑,又忆起昔日的旖旎风光,又忆起“生死到白头”的誓言,韦庄心中不禁阵阵酸楚。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墓前,连磕了三个响头。忽然,狂风大作,系在墓碑上的红绫被一阵狂风吹起,半空中旋了几旋,飘飘悠悠,竟落在韦庄的头上。
韦庄一伸手,将红绫握在掌中。凑起鼻尖嗅了嗅,依旧是那股透骨的幽香。忆起那日骑马斜倚石桥边时,便是被这股幽香给吸引进红袖招的。如今物是人非,当年的红粉佳人,如今变成了冢中枯骨。不禁悲从中来,久久
不能平复。
第一卷:《乱世》
第五章:《当时年少春衫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