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乱世》

第四章：《天香夫人》

不一日，便到了成都地界。　韦庄头一回入蜀，只觉眼前的一切景物都甚为新鲜。眼前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墙，墙高十余丈，皆是长条的大青石磊成。石缝中长满了青苔，绿幽幽的，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穿过厚重的城门，笔直的大路旁是两排整齐的街道。茶楼，酒肆，商铺，旅店鳞次栉比。青色的酒旗，金色的牌匾，朱漆的门楼，脆绿的珠帘，纷纷映入眼中，直叫人目不暇接。

再往前行，稀稀散散的人群逐渐稠密起来。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各色人等，挤在一处，操着一口川话，大声喧哗。有头戴纶巾的儒雅之士，亦有粗布衣衫的贩夫走卒，有白发苍苍，手提竹篮的老妪，也有不满三尺，摇着拨浪鼓的童子。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俱作一堆，热闹非凡。

“宇文将军，此乃何处，为何如此热闹啊？”　韦庄忍不住问道。

“回禀韦大人，此地唤作青石街，乃是成都府中最繁华热闹之地。此刻正赶上早市，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此处都有的卖。还有算命打卦，说书唱戏，剃头修脚，打把式卖艺的。您看，您看！那边正有一家耍猴把戏的，已开场了！“

韦庄循声望去，只见右前方的空地上果然围满了人。韦庄骑在高头大马上，距离虽远，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一老一少，立在人群中心。围观的众人越来越多，这一老一少却是毫不怯场。想是老江湖，这种场面见得多了。那老的，是一名白发老叟。身材短小，矮瘦枯黄，怀中捧着一面打鼓，用牛皮筋系在脖子上。那少的，却是一名面目姣好的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着双髻，中间插着一支木质的凤头钗。身披一件碎花蓝布的百褶裙，足踏一双粉红的弓鞋。　二人身边蹲着三只猕猴，瘦得皮包骨头。还有一只，直起双腿，手拿铜锣，满场打转，“当！当！当！”的敲个不住。

围观众人看着新鲜，纷纷将手中的花生米，馒头屑，桃子，李子不住往它身上扔。这老猕猴也是蹊跷，但凡扔过来的东西，用爪一抓，一抓一个准。放在嘴里，一通大嚼。一边嚼，还一边躬身点头致谢，惹得观众们哈哈大笑。觉得饱了，就将到手的食物往身后的小猕猴扔去。三只小猴，飞扑而起，争抢食物。四爪互挠，“吱！”“吱！”作响，逗得韦庄等人也不禁莞尔。

见人围得齐了，老叟“咚！”的一声敲了一记。清了清嗓子道，一抱拳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老儿性蔡，本是东都洛阳人氏。只因家乡遭了天灾，十亩薄田，颗粒无收；又受了兵祸，三间茅屋，被烧得片瓦不留。没奈何，只得沿路卖艺乞讨。今日路过贵宝地，耍几个把戏给各位老少爷们乐一乐。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小老儿自是感激不尽！“

韦庄本是看得兴高采烈，突然听这蔡老儿说起东都洛阳。想起自己的兄妹尚在洛阳，渺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思及此处，不禁一阵心酸，眼眶中忽地一片湿润。连忙抬起衣袖，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继续观看。

“来，来，来！将行头换上！”　蔡老儿打开木箱，取出几件纸糊的盔甲。旋即，又取出几件纸扎的刀枪。几只猕猴甚是机灵，十分利落地将行头换上。观众一看，几只猕猴手拿刀枪，披挂上阵。心知这是要模仿官军，不禁　”哄！“　的一声，打出会心的大笑。待那厢披挂整齐，蔡老儿又招招手，将适才敲锣的老猴儿唤过来，从箱中取出一枝纸扎的梅花，插在猴耳上。

“咚！咚！”　蔡老儿提起鼓锤，又敲了两记，算是开场。正色道：“这一回，说的是，《神偷寄兴一枝梅，侠盗惯行三昧戏》。小老儿来说，猴儿们来演。听得好的，您打赏几个。听得不好，您也别见怪，全当是耳旁风罢了！”

一番过场话，交代完毕。蔡老儿打起精神，正式开讲道：“自古说孟尝君养食客三千，

鸡鸣狗盗的多收拾在门下。后来被秦王拘留，无计得脱。秦王有个爱姬传语道：

“闻得孟尝君有领狐白裘，价值千金。若将来送了我，我替他讨个人情，放他归去。

”孟尝君当时只有一领狐白裘，已送上秦王收藏内库，那得再有？其时狗盗的便献

计道：“臣善狗偷，往内库去偷将出来便是。”你道何为狗偷？乃是此人善做狗嗥。

就假做了狗，爬墙越壁，快捷如飞，果然把狐白裘偷了出来，送与秦宫爱姬，

才得善言放脱。连夜行到函谷关。孟尝君恐怕秦王有悔，后面追来，急要出关。

当得关上直等鸣鸣才开。孟尝君着了急，那时食客道：“臣善鸡鸣，此时正用得着。

”就曳起声音，学作鸡啼起来，果然与真无二。啼得两三声，四下群鸡皆啼，关吏听得，

把关开了，孟尝君才得脱去。孟尝君平时养了许多客，今脱秦难，却得此两小人之力，

可见天下寸长尺短，俱有用处。而今世上只重着科目，非此出身，纵有奢遮的，一概不用。

所以有奇巧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