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乱世》

第三章：《止战》

“城头所立何人？缘何会有陛下军旗？”　城上军校中，亦有识货的。见那杏黄旗绣工精致，不像假的。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钦命右金吾卫，天策军副指挥使薛靖海！”　薛靖海擎过大旗，挺起胸膛，声若洪钟。

久在军中的将佐，自然听过薛靖海的大名。其中一名年级最长的副将，躬身上前，抱拳道：“原来是薛将军，久仰，久仰！只是老将军不在长安城中享福，跑到阆州这边陲之地作甚？”

薛靖海将铁戟一收，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朗声道：“吾奉皇命，护卫御史中丞，川陕东道观察使--韦大人前来益州视察军务！”

“哦？既是钦差大臣，为何身边既无仪仗，又无亲兵相随？”　副将满腹狐疑道。

“我就是亲兵！”　薛靖海将旗杆重重一顿，道：“韦大人忧心川中局势，微服入蜀，日夜兼程，深恐有辱皇命。孰知紧赶慢赶，赶到阆州，你们还是打起来了！兄弟手足，自相残杀！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薛靖海言辞激昂，大义凛然。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力。数万将士，低头沉思，竟然鸦雀无声。

“这，这个，卑职只是川东节度使顾大人手下的一员偏将。军中大事，原也做不了主。”副将见薛靖海气势咄咄逼人，心下已先虚了几分，不由搪塞道。

“你们既然做不了主，那就叫王建，顾彦晖出来说话！”　薛靖海此言一出，三军将士不禁面面相觑。唐末乱世，地方节度使便是称霸一方的土皇帝。平日里，谁敢直呼其名？只怕早被拉出去斩首了。今日方见识了这薛蛮子，不仅直呼其名，还要两位节度使大人出来赔话。众将士只觉新鲜，不禁暗自佩服此人胆大。

“薛将军，薛将军！”　副将急忙挥手阻止，生怕他又说出甚么不敬的话来。

“朝廷钦差驾到，我等自当前往迎接。只是不知道这韦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好说！韦大人此刻就在江中，你们看！”　薛靖海顺手往江中小舟一指，三军将士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只见江中一叶孤舟，孤舟上立着一位须发皓白的老者。此刻虽然换上了从二品的官服，但依然佝偻着背。既无仪仗，也无护卫。孤零零人单影只，哪有一点钦差大臣的派头？

“快去迎接韦大人！”　副将一声令下，众军校“噔！”，“噔！”，“噔！”风急火忙往城楼下跑。可惜，哪有城下的西川军跑得快。早发一声喊，一齐拥到江边，将韦庄韦大人给“请”到了岸上。

薛靖海见韦庄被众军士团团围住，深怕他有个闪失。一把扯下杏黄旗，从云梯上又跃了下来。

“喂！住手，住手！这钦差大人，还兴抢的么？”　薛靖海铁掌翻飞，一连劈翻数十名军士。大声囔道。

“当然要抢！此番虽然攻不下阆州城，却带回去一个钦差大臣。也好向节度使大人交差呀！”　混乱之中，一名西川军牙将笑着答道。

“诸位莫挤！我随你们回去便是。”　可怜了韦庄一把老骨头，被乱军挤得喘不过气来，只得求饶。薛靖海刚刚挤到韦庄身边，又被人流冲开。眼看着韦大人被乱军裹挟而去，急忙之中，大声喊道：“韦公莫慌，属下随后就到！”

韦庄被军士裹挟，匆忙骑上快马，随大军一路狂奔。一夜工夫，便出了阆中地界。

此际，已是拂晓。旭日初升，霞光万丈。官道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禾苗茁壮，绿油油一片。苗尖上挂着点点露珠，被阳光一照，映出五彩斑斓的光影。更有那白色的鹭鸶，翩翩飞至，踮起细细的长脚，在稻田中逡巡。时不时，将那细长的尖嘴，在青苗中啄上几下，想是觅到了可口的美食。远远的听见马蹄声响，一群群鹭鸶张开雪白的翅膀，又翩翩飞走，如同白衣仙子翩翩起舞，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韦庄自入蜀以来，一直满怀心事。及至昨日又见着那般惨景，心中更是戚戚。原本心中那份浪漫的诗人情怀，也早被压抑了下去。直至此刻，见着眼前的这般美景，心中的那份诗情，不知不觉又被钩了上来。

“绿波春浪满前陂，极目连云罢亚肥。

更被鹭鹚千点雪，破烟来入画屏飞。”

“好诗！好诗！”　韦庄刚刚吟罢四句，身边已响起一片叫好声。为首的便是那员副将，通过这一路的交谈，韦庄已知晓了他的名字。原来这位副将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略字。

宇文略道：“久闻韦大人才华横溢，诗名满天下。比之李，杜亦不遑多让呀！”

韦庄笑道：“宇文将军过奖了！韦某虽好舞文弄墨，吟诗作赋，可惜俱是一些粗陋之作，岂敢与诗仙，诗圣相提并论？”

“诶！韦大人莫要过谦！”　宇文略笑道：“韦大人的诗名，天下皆知。略虽一介武夫，但也吟诵过大人的诗句。

咱们节度使王大人，亦爱吟诵，还时时抄写，献予夫人。“

“哦？”　韦庄颇感意外，宇文略不等他发话，紧接着说道：“只因我家夫人，独爱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