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彪子和松本到了国军阵地后方的一座小山上,微风轻轻地拍打着树叶,前方的炮火声也随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一起停息了。打了一天双方也暂时休战了,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隆隆的炮声又会响起。他们必须尽快穿过国军的战线,才能回到阵地,与部队会合。彪子眺望着前方,黑色的烟从地上升起,带着死去的人的灵魂一点点的消逝,化为乌有……
松本靠在一颗树旁边,把衣服的扣子都一颗一颗从上到下的解开。额头上滴下来的汗水落到衣服上。要是嘴里再冒出几句脏话,或许还能有几分地痞流氓的味道。
“好热啊……哎,我们现在是穿不过国军战线的,等天黑吧。”松本说。
“看这样子,天黑也不好过去。打得这么激烈,他们晚上应该会设很多岗哨。”彪子眯着眼,寻找着可能穿过去的地点。
“那怎么办?”
“先等着吧,天黑再想办法吧。”彪子转身走了回来,也靠到了那颗树上。
“还有吃的吗?”彪子问道。
“没了,就只有今天吃的那两个红薯。”松本摇了摇头。
“好饿啊……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吃上晚饭。”彪子把两只手抱在后脑勺上。
“你居然还在想吃饭,我们能不能回去都还是个问题,就算回去了,说不定还是把我们当成逃兵处理,直接给就地枪决。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死在自己人枪下跟死在敌人的枪下,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死。”
“当然不同,一个是荣誉与烈士;另一个是耻辱与懦夫。”
“那你想当哪个?反正我两个都不想当。”彪子闭着眼。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没有耀眼的荣誉,也没有羞愧的耻辱……仅此而已……"可松本现在却在两者之间挣扎与徘徊。
“那你就该在你老家好好过着地主的生活,没事去收收租,找个女人调调情,晚上喝点小酒,那个日子啊,才叫普通人的日子。你不应该来这里找你的哥哥,他已经死了,你找不到。”
松本连续叹了几口气,像是默认了彪子说的话。
“后悔了吗?”彪子追问。
“老实说,很后悔,从打第一仗的时候就后悔了。”
“得了,现在后悔没用了。”彪子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刺人。
松本没有再和彪子说话,仿佛是被彪子的话刺伤了一样。不过,彪子说得很对,他的确不应该来这里。他在这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学到的事无非就是杀人和不让别人杀自己这两样而已。
松本和彪子靠在树上,一个闭着眼,一个睁着眼。一个期待着回家,另一个则已尽无家可回。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
“快躲起来,有人来了。”松本小声地在彪子耳边说道。
彪子明显是睡着了,睁开眼看着松本,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怎么了?什么人来了?”彪子问道。
“先去后面躲着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松本和彪子两个人躲进了后方的树林里,小心地观察着外面。三个穿着国军军装的军人走了过来,一个师长,一个营长还有个连长。师长手里拿着望远镜,另外两个人则拿着几张地图。
“这仗怎么打的,一个师打敌人一个一千多人的大队都打不下来。”师长用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前方,又放了下来。另外两个人把两张地图摊开,放在地上。三个人围在了一起讨论起来。
“师长,你看。这些是敌人的火力点,几乎每个班都配有机枪,他们一个大队都配有一个炮兵排。我们在装备上,完全比不上他们。另外他们每个小队都配有一台电台,而我们电台只配到营一级。”营长手在地图上比划着。
“真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师长把笔摔在地图上。彪子和松本两个人躲在林子里的灌木丛里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并没有被发现。
“哥,他们好像只是来观察的,等会儿就走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吧。”松本用最小的力气震动着声带。
“他们走不了了,他们只有三个人。我们捞着大鱼了。有了他们几个,我们就不会是逃兵了,我看见我的勋章了。”彪子小声说着。
“你的意思是直接干一票?”
“没错,你不是想要荣誉吗?机会来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后面有没有人,说不定,一个警卫连就在后面等着我们,一个师长不可能就带两个人的。”
“后面绝对没有人。”
“你怎么知道?”松本不相信彪子说的。
“他们打的这么惨,估计今天一天就被打掉了一个团,所有的兵力都在前面呢,才没有警卫部队。”
“我们还是不冒这个险吧,太冒险了。”
“反正我干,你干不干随你。”彪子摸出了手枪。
“你等下啊……”松本也不情愿地摸出了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