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小心地把彪子扶了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松本说。收起了刚才的愤怒和激动,把它们又装回了本来的躯壳里。
彪子没有理他,只是用手做了个没关系的动作。借着彪子扶着他的力,一点点的起来。
“痛……慢点。”彪子一只手抓着松本,另一只手轻放在胸口上。
“没伤着吧。”松本流露出内疚的表情。
彪子拉开衣领看了一下。“没有,应该只是碰到了一下。伤口没有裂开。”彪子摸了一下裤腿,接着说:“快把我扶起来,得快点赶路。”半坐着的彪子被松本缓缓地扶了起来,像是在扶起一颗被砍掉的树一样。
“我没事,快走吧。”彪子说。
“等下……”看彪子站了起来,松本也放开手。然后走到了躺在地上的老板娘的身边,拉着老板娘的尸体。
“我说了别管她了,快走。”彪子不耐烦地说道。
“我就把她拉到路边的坑里。”松本一边说,一边拖着。地上也沙沙地留下两条脚划过的痕迹。松本把她放到了路边的坑道里,然后又去捡了点路边的树枝和杂草盖在女人的身上。他在埋葬着她,只是没有用泥土,也没有墓碑,更没有送别死人的仪式,连亲人送别时的哭泣声也没有。松本小心地铺好,掩盖着女人的尸体。
“好了,走吧,差不多了。”彪子催促道。
“嗯……等我们打过来的时候,再来埋她吧。”松本说。
“我们没打算打过来,我们的任务只是阻击而已。”
松本沉默地看着被树枝和杂草掩盖的尸体,不情愿地转身和彪子一起往前方走了。松本让彪子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背到了自己身上。他修筑了一座坟墓,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路边。他亲手埋葬了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没有守墓人,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坟墓。
松本和彪子一路走着,时不时的炮火声响起。一直走到下午两点才到山脚下。火辣辣的太阳就挂在头上,两个人被太阳烤着。
“哥,歇会儿吧,我看你走不动了。”松本说。
彪子喘着气回应着:“嗯……好吧,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彪子和松本又走了几步,找到一处树荫遮挡的地方坐下。两个大概也就隔了几步的距离。松本用手扇着风,试图驱赶炎热的空气。
“把包袱打开看一下,松本。”彪子说。
“你想在这里换衣服吗?”
“我把鞋子换一下,这鞋子太紧了,再说这里应该没有敌军了。”
松本打开了包袱,一下掉出两个生红薯滚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松本把包袱放在一边,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红薯。
“这是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哥。”松本两只手各握着一个红薯。
“我没放啊,应该是药店老板放的吧。”
“哎……”松本叹了一口气。
“别哎了,把我鞋拿过来,我脚都快被挤破了。”
松本把手里的红薯放在了一边,在包袱里摸了几下,把彪子的那双鞋找了出来,扔给了彪子。彪子把鞋和袜子都脱了下来,两只脚都被磨出了黑色的血泡。彪子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水泡,一只眼睛仿佛像是触了电一样,一下就被锁住了,嘴也斜歪着。
“松本,把刀子扔给我一下。顺便把我的火柴也扔过来,就在上衣口袋里。”
松本又在包袱里找了一下,然后把火柴和刀子都扔了过去。彪子捡起扔过来的刀和火柴。划燃了根火柴,把刀尖过了一下火。松本在一旁看着。
“很痛的我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彪子说完,用刀尖向血泡刺去。黑色的血在刀子刺下去色一瞬间冒了出来,从脚背流到了脚底。又是一下,像是两条黑色的河流在脚上流过。松本扔了一张手帕到彪子身上。彪子用它擦了一下刀尖上的血,然后又把把脚上的血擦干净后,就把它扔到了一边,没有还要用它的意思。
“嘿,把红薯给我一个。”彪子说。
松本拿着红薯又一次扔了过去。彪子用刀子把红薯削了一半的皮,啃了一口。松本看见了,也摸出另一把刀子,学着彪子的样子削着皮,然后啃了起来。咔—咔—的咀嚼声传了出来。
彪子嘴里嚼着红薯,“你们也吃这个吗。”
“吃啊,我们日本人也吃红薯啊,不过基本上都是我们乡下人吃。”
“你家在农村?”
“是啊,不过家里有很多地,都租给同村的人种,我们每年到了收获的季节直接收租就可以了。”松本嚼完了嘴里的红薯,又啃了一口,反问彪子:“你呢?你也是农村的吗?不过,我看你倒是像城市里长大的。”
“不是。”彪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那你就是城市里长大的咯?你父亲是律师还是医生啊?”
“都不是,话说,为什么你认为我父亲是律师或者医生?”
“没有,只是觉得你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