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离得很远,从来没有如此远过。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不对了……
从醉欢楼的初遇一直到回暗宫之前,虽然分离过两次,但我从没有和他道别过,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他的背影。每天,从我醒来开始,他就陪在身边,一直到安然入睡。从睁开眼睛到闭目休息之间,没有一幅画面不包含有他。
他曾经让我发誓:“以后只能看哥哥,只能崇拜哥哥,只能喜欢哥哥。”
我当时不理解,现在豁然明白。
那时的他已经把全世界缩小成一个人,再把这个人扩大到整个世界。他永远不会对我的称赞说“谢谢”,而是“你喜欢就好。”;他永远不会问:“搬来这里住好不好?”,而是直接赖在我身边不走;他永远不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说:“你下去吧。”
我们的相处,哪怕点滴的小事中都只有彼此。我又如何会如刚才这般紧张?
……
“小落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神游出了郁竹轩,直接撞上了一堵肉墙,墙的名字叫“残疏”。
我揉了揉鼻子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残疏别开脸,否认道:“没,我刚好……”
话没说完,峥嵘揭穿道:“残堂主,既然人已经回来了,您老就不要在附近转圈儿制造巧遇了。”
残疏湛蓝的双眸,几乎要射出冰刀,吼道:“峥嵘,你想被毒哑就直说!”
峥嵘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冲我点了点头,就回去待命。残疏低声诅咒了几句“最好撞到师父心情不好”什么的,才对我说:“师父他说什么了?他罚你了?”
我摇摇头:“没有,就说了说竹子,我说我讨厌那玩意儿。”
残疏讶然:“小落落,你……之前我不是告诫过你,进了郁竹轩就是不能提竹子吗?!别说是讨厌了,就是拍马屁都不行!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你是不是向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残疏窜起来的无名火顿时哑了。
他刮刮我的脸:“小落落,别担心。他罚你什么我去替你做,你现在这身体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勉强笑笑:“真的没事,你别瞎猜。”
他只是告诉我一个事实:他是云馨。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他都首先是传说中神秘莫测,无所不能的“云”宫主,是众人的主上,是暗宫的神袛。我只能仰望之,敬畏之,膜拜之。然后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里,他才是“馨”。才是那个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只为一人静静开放的那个,我认识的馨。
天蓝如海,风中荡漾着涩涩的咸腥味儿,东边的夕落崖下就应该是海了。
身边的残疏正手足无措,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安慰都不知如何入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绳子,它是不会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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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半月,已是仲秋。流觞阁外西风飒然,殿内一片笙篁琴瑟之声。六名歌姬甩着长袖、团扇,如凌波般翩然起舞,余下的六名勾抹挑滑地抚琴,婉转吟唱着乐府调:“人传欢负情,我自未尝见。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
而我坐于此间,皱着脸打瞌睡。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暗宫搞“合家欢”。我又不“欢”,没有凑热闹的兴趣。可是,自从我向残疏要绳子,他就变得怪里怪气,两只眼睛中有一只几乎长在我身上。
我那个寒呢,难道他以为我要自杀?
NND,有人自杀还要专门找天山蚕丝作绳子的?!
……
于是,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对身边那小P孩道:“残疏,你别用那眼神盯着我了成不成?被你的波斯猫眼睛盯得,是人都会消化不良。”
通红的火苗“噌”得从残疏眼睛中开始烧起,瞬间蔓延整个面部:“你……多少人想让我看,本座都不给面子呢!”
对,这几天残青春期小孩儿别扭的本质逐渐暴露,口头禅趋于统一化:小落落,你以为我愿意怎么怎么?!还不是因为你怎么怎么,我才怎么怎么的!哼!
例如此刻:“小落落,你以为我愿意盯着你?!还不是因为你一身毛病,整天神经兮兮的!哼!”瞅了我一眼,嫌语气不够似的又“哼”了一遍,还配合着华丽丽的白眼。
我满脸黑线。
今晚,流觞阁正厅内的可都是暗宫中有地位的人,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神情木然,不是因为今天这场合多严肃,而是因为他们老大难得给面子出场了。
从残疏的座位看去,向上再向上,才见一人端坐于斯。玄黑锦袍,团着银色的祥云花纹,脸上遮着银色的面具,黑发盘起,插着玉簪。离他最近的是八位长老,席间,挨个儿作着汇报,间或几人争论一二。他大多数时间都不言语,看似不经意地听着他们的争论。
而后,对每人皆有褒贬,再下令行事。过程确如残疏所言,不解释不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