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尖利着嗓子撒泼喊叫,样子极其滑稽,我却乐不起来。
是啊,就算见到又如何?又能说些什么呢?我舔舔干涩的嘴唇,抬头向着那黑色的轮廓。
阵阵夜风吹得我似是清醒些许,又似是更加眩晕。——如果是真的爱过,那么即使过去的也绝不会忘记,然后从容地面对注定的别离。当然,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等待我们见面的时候对你说——
“嗨,今天……天气不错。”我捂住胸口,疲倦地笑道:“这句怎么样?或者说:人生真TM没劲,什么谎言背叛挫折烦恼都没有……”
寻幽的脸色在霎那间变得惨白,映在灰蒙蒙的夜空之中,如一幅褪色的画。
“落儿……”他紧紧地抱住我,几乎要把我的脊椎骨寸寸捏碎:“落,我……”隐约的感觉寻幽有什么话几乎冲口而出,却终究忍住了,只是用颤动的紧拥来掩饰他此刻的狼狈。
我越过他的肩头,望去:四匹白马正不耐烦地踏着蹄子,黑色车帘像鸟翅一样扑闪着,卷来某种酸涩的气味。帘后,隐约的宝蓝衣衫与沉重的黑色交织在一起,散发着刺激眼膜的网状光晕。
我眯起眼,觉得眼睛越来越痛,越来越热。抬手去揉,却有种温暖的东西抑制不住地涌出来,一滴一滴的洒落于右手狰狞的伤口……
————
七月初六,郢州城郊。揭起车帘,眼前是一座田园小店。店后临埘江,店前一曲窄窄的泥泞小路,道路两旁是翠绿的芭蕉叶和火鹤般的美人蕉,一湾碧水环绕,清波倒映朵朵嫣红,宁静而恬然。道路尽头有棵老树挑出条竿子,挂着酒幌,上头恣意潇洒的写着四个大字:莫问酒庄。
“诗仙闻香下马来,到此莫问杏花村。哈,到了,就是这家。”寻幽轻巧的自马上跃下,欢喜的回车厢来抱我。
店里已迎出一掌柜模样的人,满面春风道:“爷,您终于啦!东西都打点好了,就等您来呢!快快,快下来歇歇脚。魏妈,先把酒烫上!小六儿过来把马牵到后院,记得用上好的草料喂!”
我拍开寻幽的手,纵身跳下道:“这店的格调倒是雅致……不过孔雀,你千里迢迢把我弄这里来,不会就是让我听你拽那句酸诗吧?”
孔雀原本摆着一张臭屁脸,颇为自得的等我表扬他。没成想是这么一句,他黑着脸想敲我,手抬起来却终是忍住道:“你不是天天念叨着要喝极品白酒。这里临黎山有泉,酿出的酒味儿甜里透着醇香,别的地方没有如这般的好水,自然没有如此醇的味道。”
那掌柜连忙附和:“是是是,爷明鉴呢。小公子别看这位置偏门面小,可可开了有将近一百年了。不是我夸口,圣武帝和先太子还微服来过我这小店,殿下还即兴写了副对子……”边说着边把我们往二楼包间领。
透过水绿色的纱帘俯往埘江,与在“临江仙阁”所看到的景又有所不同。好似“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果然好景致,客人吃起酒来才有这份雅兴!
掌柜道:“爷来的真是时候,要是略早十天半月,小的还真不一定能凑齐那些食材。安州、函邑、襄州三地一齐闹虫灾,逃荒的一股脑儿渡江往北方涌。那些饿狼可是能吃不能吃的都抢得精光,当家的本来说回老家避几天。没成想栎州城内城外一夜之间搭起了数百粥棚,饿鬼们哪还有心思抢啊,都奔那里蹭白食去了。”
那掌柜把早已备好的酒菜摆上,然后端立其侧道:“话说回来,这萧大善人出再多的金子也不过是治标,摄政王殿下那才是治本之策:从官员到百姓,谁失察谁过失,如何应急如何补救如何安抚……虽说是藩王的地盘,殿下愣是给整周正了。”
寻幽不作声,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角,那掌柜立刻自抽一耳光道:“小的该打!这一激动就多嘴多舌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小的告退,爷慢用。”
我打量着桌上的夸张的盘盘碟碟,大多是油腻的鱼肉和中药的炖菜,没有什么胃口的揉揉太阳穴。
寻幽夹起一块玉竹猪手放在盘里,用银质的小刀抵住,一拨一旋,就完美切下一圈。动作那叫一个优雅。
汗,我以为这东西的唯一吃法就是抱住啃一嘴油。
他边摆弄边道:“落儿,你几万两金子都可以随便送人,为什么我救了你小命,你却没什么反应,连酒都不请?真小气。”
寻幽切完递到我嘴边,我伸手去抢筷子,他笑着摇头。我愤然地一口咬下,嚼得咬牙切齿道:“你丫还敢提那天!你趁机…….NND,老子还没和你算账呢!”
寻幽继续重复着刚刚的动作,还不忘嘀咕:“落儿真小气…………我不过是看看,你要是觉得吃亏完全可以看回来。”
不过是看看?
虽然当时我眼睛疼得怎么也睁不开,不代表我感觉不到某人在做什么。
我怒瞪他,寻幽摸摸鼻子端过一硕大的汤盘,避开若干药材捞取少许黑色的精华。他不满的瞥我一眼,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说,爱是精神文明,做|爱是物质文明。要物质文明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