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中写道:赌,博簺也,从贝者声。不严谨的理解:贝,古货币;者,人,“赌”也就是玩钱的人。我把馨从当铺拉到赌作坊前面,深蓝色的门帘上一个大大的“赌”字龙飞凤舞。不断从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啐——!今儿个老子手气真TMD臭!”
“老子赢了!老子赌了一辈子,第一次赢百两银子!”
“各路神仙显显灵啊,这次要个一条龙……要一条龙……”
馨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莫名其妙地问:“幽儿你不是要钱吗?就拿这个去当铺取就好,做什么来这种地方?”
我顺手接过他那一向挂在腰间的汉白玉佩,嬉皮笑脸的往里面扯他:“我要的不仅是有钱花,还要尽管花,只把这个当了怎么能够?”心里直嘀咕:老子难得来古代一趟,当然得把“名胜古迹”都逛全才算数!
馨依然迷茫:“……你到底想要多少?这如何会不够?”
我不想和他罗嗦,打哈哈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救济灾民的钱自然要从周扒皮身上出!”
掀起门帘,整日不见阳光的屋内被几盏烛台照得通亮。几张八仙桌散放,牌九、天九、六博、樗蒲、双陆五木、投琼、彩战、马吊、转盘……各种传说中的“搏戏”都可得见。每桌前围着十几个神色迥异之人,个个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桌子中间。“窸窸窣窣”碰撞作响混着朝爹骂娘的鬼叫声一片。
我一个猛冲,扑向其中一桌。撞倒刚输钱的某人,那人象被踩着尾巴的野猫,叫得我头皮发炸:“操!你丫找抽是不?老子今儿的好运道都被丫得冲走了!”
我故作点头哈腰的赔笑:“对不住,对不住!您老祖宗积德正赶上今儿个显灵,一准赢他票大的啊!”边说边把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塞到他怀里。
他攥了攥,估摸着重量道:“算你小子替我发科!去去去,滚远点儿!”
我立刻作哈巴狗状火速离开现场。馨又恼怒又心疼:“为什么这么做?你要什么我帮你。”
我拉过他来到背光处,掏出一颗骰子道:“我要这个!”边说边捡起个石块,狠狠的砸了几下。从裂开的缝儿里,一颗米粒大小的晶亮珠子滚了出来。我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内里果然别有洞天啊……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也无。”不管这个时代有没有曹植,骰子都是必不可少的博戏用具。硕大的骰宝台上有十六个格,庄家摇完骰盅,张罗大家投买下注。因为简单,围的人自然最多,神情阴阳闪烁,间歇爆发“哄”的呼喊。
我静立一隅,听着摇骰默然下注,几局下来,得了不小的一笔本金。估摸着庄家准备摇出全骰统杀四方,就立即收手,气得荷官干瞪眼。我满意的换了银票退出来,忽见门帘后流光溢彩。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直竖的感觉……再看时却一切如常,甩甩脑袋,转而向馨炫耀战绩。
有了本金就要盈利,正桌也在斗骰,似是用骰子玩牌九。场上四个人,庄家是一个蜡黄脸的病汉子,不断转着手上的大扳指。左手边的人敞开衣环,裸着前胸,屈腰咋呼道:“这局定是地牌对!开!”揭开来看,却是俩一点,一个五,一个六。
哈,铜锤,幺五不成对!
三点!
那人颓唐的跌回凳上,豁出去了叫道:“继续继续!老子赌一条腿!
庄家劝说:“宋老板,您还是明儿拿钱再来吧。”
那人拍着胸脯道:“想当年我宋某人在商场上也是言而有信的汉子,老子上注,就这条腿!嗷……”话未说完就是一声惨叫,那人的腿上赫然一个透明窟窿,血涔涔地直往外冒。
庄家后面站出一人,甑黑的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阴鸳的鹰钩鼻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倒映出恐怖的阴影:“大腿?你他妈的狗命老子都不稀罕!再不滚,老子往你狗头上扎!”
贝者是人不是人(赌),皆因今贝起祸根(贪)。
有朝一日分贝了(贫),到头成为贝戋人(贱)。
坊内众人见怪不怪的继续吵嚷,我叹气,避开那滩血迹说:“我下注,5000两。”
那庄家抬起耷着的眼睑看了我一眼:“哼,不过是个吃奶的娃子,口气倒不小!小子瞧好了,回头输了也好找娘们儿哭!哈哈哈哈……”话落,左手扣住盘底右手搭在盘盖上,一阵颇有规律的旋转之后,稳稳放下,口中猛喝:“宝来!”揭开骰盘盖一看,四个“六”,天牌对!
众人轰然一阵喝彩,庄家一掀衣摆傲然坐回。
接着轮下家,那位双手合抱在胸前摇骰,动作像奶孩子的妈妈一样滑稽。好容易摇完,揭开来看是“四六”加“四五”,天九对。再下手一直在祈祷,虔诚过后也只摇出个“人七”。
转眼到我,庄家是“天牌对”,并不多见,要赢他只有一条路。
我将四枚骰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冲食指呵了口气,然后按到骰面上。不时拿起来冲灯烛照照,依次翻弄。捣鼓许久,直到观望的众人嗤笑出声才开始摇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