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永远都在向自己妥协。

方文没有让古川看到她的眼泪，但是开门的刹那，古川注意到爱人已经红肿的双眼。方文坐在座位上，和古川离开前一样。

对方没有站起来，看到古川时，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双眉紧锁，别过头去，埋在书堆里。高傲的自尊心让方文冷冷地瞥了一眼，便闷声不语。

古川叹了口气。

不管谁对谁错，方文始终不会表露半点软弱。正如她一个人强势而果断地面对一切，从未胆怯一般。这是优点，也是缺憾。作为爱侣，方文绝对是天塌下来有她撑着的角色。但同为爱侣的另一方，就必须承受种种限制和规划。

爱情，总让人妥协得不认识自己。

古川也知道，如果口气软下来，等在未来的是和过去没有区别的生活。可是，她竟莫名地无法接受这种生活的彻底结束。不，准确地说，是无法接受方文从她生活中销声匿迹。

一想到再也见不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恶人，心头就泛起了如巨浪般的疼痛。正是这种疼痛，使得古川又回来了。她的出走显得那么可笑，仅仅几个小时，就说服了自己。

方文骂她懦弱，恰如其分。

古川搬了张椅子，坐在方文旁边。摁下对方的书，让方文抬起头来。

方文怕流露了不舍，不敢懈怠，“我这就去收拾行李，不用催我。”

说完就要起身。她没忘记自己那暂住人口的身份，也没忽略古川的性格是说不出赶人走的话，为了挽回可怜的尊严，她宁可死乞白赖地抓住最后的主动。

“不是这个意思，阿文……”古川想压住她的肩膀，却被一把推开。

方文甩了一句——“你犯不着说什么等我找到房子后再搬，这种可怜，留给适合的人。”——便自顾自地进了房间。那种话听似为对方负责，实际上说出来更伤人。想想，倘若已经分手，每天还要接触那涵盖了太多回忆的人和事，这简直是对己身的凌迟。

方文可不愿意触景伤情到无法自控时，让古川有嘲笑的资格。

她并不奢望古川追上来阻止她。那些存在于小说和电视里的狗血情节，彼此都不适用。相反，如果没有说出决绝的两个字，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是一旦说出了口，等于下了战书或驱逐令，她想不出对方能用什么理由改变她的主意。

交往了两年的古川显然也很了解方文的想法。她没有阻拦和辩解，而是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爱人将衣物一件一件叠进箱子。

方文能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发呆到古川回来，已经证明了她对这结局的震惊。否则，古川回来能看到的，只有空落落的房屋。所以古川几乎是连走带跑，最后干脆飞奔起来，赶往家中。

方文没走，这就已经是希望了，至少她们的爱苗还没完全熄灭。但不管现在说什么，都难以缓解方文心头的怨恨。

于是，良久，古川选择了迂回的方式，“能让我知道，你会住到谁家吗？你的宿舍应该已经退了吧……”

“有必要吗？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吧。”——意料之中的回答。

古川不得不再次停顿，思考过后，又说，“我是说了分手，但你还没答应。我想我们的关系——”

“不，”方文扣上行李箱，面无表情，“我答应你。”

方文的自我调节能力超乎常人，现在她的脸上，已看不到一丝波澜。古川心悸，一时再找不到挽留的词汇。看着方文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杂物，脑子却停止了运转。

不消半个小时，收拾妥当。方文没带走任何一样两人共用的东西，所有的日用品也都弃之不理。还是一包书，一包衣服，一台手提电脑，一如当初。

门又打开，古川最后拉住了方文的手腕，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挡了回去——“不要扇自己耳光，做事之前，要有接受果报的准备。不是吗？”

——是。

“那能不能把你的‘答应’，留到跟我一起见过宋凯琪之后？”这是古川仅剩的一招了，只要还有见面的可能，只要给古川多一点时间，她相信能想出挽留方文的法子——“给我个机会，让我们一起去见宋凯琪。我一个人……做不到……”

方文的眉头又皱了皱。她没有回答，挣脱了古川，走出了大门。

TBC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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