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很久没有接触爱情了。

透过玻璃墙，街道的霓虹光怪陆离。

她对自己的提醒，奏效了。她将方语和萧萧打发走，古川的态度，让她清楚，这不是越多人参与越好的话题。

方语依依不舍，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萧萧依然尴尬腼腆，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客客气气地告别。

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等待古川开口。

“我想认识你，我认为，你是一个会帮助我的人。”

等到两人离了咖啡店，古川淡淡说道，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文。方文不得已，移开目光，从玻璃窗外，扫向咖啡桌面。她让服务生续杯，顺便想想怎么回应。

“不要跟卓英交往。”不等方文想清楚，古川又道。

——倒是听话，现在会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为什么？”尽管吃惊不已，仍面不改色。

古川不笑，正式提出问题，“我想让你和我交往，可是卓英是我的邻居，并且是一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她提出的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把这种话当成问题来看——而且就当时的发展，是一个除了“不要和卓英交往”外，没有其他缓和余地和解决办法的难题。

不能说“我没有和她交往”，虽然方文与卓英是出了点岔子，但矛盾尚未明朗，不该由其中一方肆意断言。但也不能说“我确实和她交往，请你不要插足”，至于原因——方文不敢说，但她不乐意拒绝古川。

气氛很奇怪。方文手指冰冷。

“我无法帮你拿主意。”方文想了个不负责任的办法。

但古川是精明的，她并不中方文的圈套——“那你的意思是，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无力感又涌上心头。感情永远比工作难办，而且，完全没有处理的头绪。

方文装作没听到。如果古川是真心的，她自然高兴。但古川给她的印象，像她给别人的印象一样：危险而捉摸不透。

她不敢轻举妄动，非说古川和卓英哪个更有安全感，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但古川……

幸好这次咖啡厅的切磋，在方文“晚上有课”的烂借口中，匆忙结束了。古川提出送她去上课，她直接拒绝了——和古川没必要拐弯抹角。

方文没有回宿舍，一个人在校园里瞎转。仅凭两面，她认定古川会对卓英胡说八道。关键是卓英会否听信，会否在意，会否……双方会否对这段感情仍抱有期望。

她习惯一个人缓慢消化不快。在无法消化时，她等时间慢慢过。

方文的性格注定得不到风平浪静的生活。因为造成这种性格的，往往是家庭。

上大学到底是件人生大事。她不计较父母的淡漠，毕竟休学再考，上的也不是一流大学，而且读的是艺术，在父母眼中，脸早被她丢尽了。更严重的，自己的女儿是个变态的同性恋者。

“怪胎。”她记得亲生母亲这样评价。

方文试图解释，“你们是学医的，同性恋并不是精神病。”

“做药物治疗还是心理干预？”母亲问父亲，爸爸冷着张脸。

家庭成员的相聚总是如此，她提不起半点兴趣热爱家庭。她那对神经质般冷漠刻薄的父母，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唯一的保护伞。但他们无疑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任谁都是只能被自己最信任、关系最近的人伤害。

“先做心理干预吧，药物副作用大。”母亲自答。用打量实验体的眼神，在方文身上来回扫荡。

“我不是精神病，不需要治疗。”方文平静地说。

宁可相信女儿是精神病，也不愿正视她天生如此。因为天生，有父母的责任吗？

——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永远推卸责任。

方文不再辩解。显然，他们的心思在于“如何让女儿的性向正常体面”，而不是听“小时候就对女生有性幻想”的猥亵之言。所以，自方文拒绝了所有治疗后，他们再没有就同性恋的话题展开讨论。

父母很少与她见面，她也在叔婶家里住着，直到开学一个月后，父母才打来一个所谓“祝贺你考上大学”的略带嘲讽与挖苦的电话，并且正式约定下一次家庭聚会的时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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