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傻乎乎地走上去安慰，却也挪不开步。

我为她的悲伤着迷，为她的一切着迷——我无法否认，她的一切一切，哪怕是对我的侮辱与鄙夷，都令我病态地沉醉着。

我不想安抚她，更不会因她痛苦而痛苦。因为她的愤怒和扭曲，都是我疯狂的理由。而平衡一旦被打破，相信我会不顾一切地霸占她。

我做不到。以我的资本，根本不可能彻底得到她的心和身体。那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只是遥远地观察着，像欣赏一件诡谲的艺术品。

过了一会儿，她赌气似的喝完凉茶，用手撑着额头。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的肩膀是否抖动。

但，她必然是哭了。

于是我定定地立在街边，就像她静静地坐在店里一样。隔着几家铺子，却像处于不同的世界。

我的生活平淡如水。

先前说过，我不过如大部分县城长大的孩子那般，读到初中，然后随着人潮扎堆涌进都市。过得小心翼翼，活在社会中下层。吃饱穿暖是基本要求，也安于现状。

我没有太多宏图壮志，也许是女孩子的原因，老人教育我便是做家务勤快麻利，生孩子顺利争气。嫁个老公基本上嫁掉了后半生，从此一生如一日别无他求。

在这样保守的观念中我逐渐成长，人生路上自然不会有太多风浪，脑子里也不会有太多想法，更不会没事瞎折腾。

她一定与我不同。

她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在我看来，她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人。而我简单地以为，有生活阅历就代表有思想有内涵，继而称之为有梦想。

我不知道这一连串的猜测偷换了多少概念，但我当初确实如此单纯地理解着。她的世界，便因丰富多彩的想法而五彩斑斓。

她的头发比原来长了些，好像上次见她到现在，就没仔细整理过自己。有些碎发甚至长过耳际，难以想象原本的发型短到露头皮的程度。

她依然用手撑着头，手机悄然无声。

她穿着一件横条纹的背心，可身材瘦得不正常。

她的面色自好久以前的微微红润至今，再没好转过。连原本刚劲的肌肉线条，也日趋衰减，直至骨瘦如柴——比她刚出来时还凄凉。

我很想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那些令她或喜悦或忧愁的种种。

我无法想象成为影响她情绪的因素该有多幸运，也无法想象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们是如何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繁华的大街上。

她突然抬起头来，好像早有准备那般，镇定地看着我——对，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也不懂她有何作想，但她一如既往地镇定。

她起身，径直朝我走来。

我仍旧僵直站立，脑子一片空白。

她的靠近让我看清楚布满血丝的眼球，和眼角淤青的痕迹。我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她没有哭，只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可我分明瞧见了她的痛苦，就在刚才撑着头的那会儿，铺天盖地的绝望袭击了我。

她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竟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但我还是回答了。

——“路过。”

她又是用很不相信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浑身像被火焰灼烧一般滚烫，手脚却不住地发抖。我紧张得连呼吸的频率都控制不好，冷汗一层一层地冒。

“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

她问，好像问我喝王老吉还是生地一样自然。

我说，“我不想和你做【和谐】爱。”

她的眼神有一种逼人妥协的魄力，没人知道我说出拒绝的话有多难。我的声音在发抖，但至少我敢看着她作答。

她并没有表现出对拒绝的诧异，淡淡地道，“我想。”

鬼使神差，我真的到了她的家。

我敢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乱的地方，这样的垃圾场居然被她当成卧室。但我的心思大部分不在房间的布置上。我紧张地期待着她会如何开始这场性【和谐】爱，紧张得胃都在抽搐。

她不慌不忙地推开报纸和杂志，腾出一个地方，示意我坐下。

我这才发现那是一块直接铺在地上的床垫，先前被脏衣服和杂物盖住了，完全看不清真实面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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