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鹅毛大雪也没能阻挡剧组追赶拍摄进度,编剧虽然跟组,但不意味着时时刻刻都要待在拍摄现场,因此我和雪姨被留在了酒店。
暮川的助理冒雪赶来,大概是有很紧急的事,他走得匆忙,也没说会不会再回来。不过前几日生日时候他只说是来B城转机,这会儿也许就走了。
“咚咚。”雪姨犹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安宁,我们三个都在,难道是剧组的人?
这几日敲门声不断,剧组的人对我们十分照顾,常常会送些东西过来。另一面,安宁也常来走动,这个档口回桐城的车票不好买,只好等到年后第一波返程的人离开再走。
敲门的是个男人,蓝色的羽绒服将他的身体包得严严实实,黑色口罩遮面,举着一大包东西,向我眨了眨眼道,“小妞,你的外卖!”
这个人裹得这么严实,说话还这么轻浮,“我没叫外卖。”
门合上一半,他用手撑住,“哎,别着急啊。”口罩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这么看着,好像眼睛也很眼熟。
“喂,好消息,你就这么对待冒雪给你也要给你送饭的人么?”男人摘下口罩是一副孩子气的笑容,宁远腾出挡着门的手在我的头发上狠狠蹂躏一番,傲娇地仰脸,“来B城也不和我说一声,好消息,你可真不靠谱。”
确实,竟然忘了宁远就在B城,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回家。
“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呢。”
话音落下,宁远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欢迎打扰,尤其是一对。”他向我身后看去,向迎面走来的安宁胸膛上拍了拍。挑眉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了。”
“多谢。”安宁略一低头,浅笑。
“你们俩在说什么?”安宁和宁远见到彼此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像是约好要见面,难道是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佳音,你在窗子边看好了。”宁远说完就跑出了走廊,回头看安宁,他的笑神秘莫测。
“是不是又有什么惊喜?”雪姨兴奋地拉着我跑到窗台,拉开厚重的落地帘。宁远刚刚跑出酒店大楼,地上的雪照得院子透亮。
雪地上两道黑影晃悠,如星星一样的火化四溅,那些稚嫩的童声犹在耳畔,手忍不住握着,仿佛还有董狐狸塞给我的手电筒,“这个就当是信物了,等将来小爷成了中国的宫崎骏,给你记上一功。”
当年的愿望已经实现,可是该兑现承诺的人却连生死都不知,真是讽刺。用力拉上窗帘,安宁看着我不语,“谢谢你的晚餐,现在,请你回去。”
“佳音,怎么了?”雪姨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她当然不会懂得这对我的意义。
“是要我连‘请’字都去掉么?”
安宁站在原地,披上羽绒服,缓缓走出房。
“对不起。”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他对我说这样的话,董狐狸的存在是事实,因为他而离开也是事实。就算是饶恕,也不可能会忘记。他在试探,一种抱着我只记得美好而忘掉他所做的那些事的试探,所以安宁永远都是安宁。
“有人在吗?”隔着门仍能听出虹姐的声音,她在剧组算是老资格,因为很愿意提携后辈所以人缘极好。
她披着一身红色长棉袄,直拖到脚脖子,整个头缩在帽子里,围着条千鸟格的羊绒围巾,肩上还背着个双肩包,手插在羽绒服口袋,整个人包裹得十分严实,像是要出门。
“虹姐这么晚还出去么?”
她扯下挡住嘴巴的围巾,笑如一尊玉佛,“是啊,听说投资最大的那个老板特地请了厨子来剧组现场烤全羊,让咱们都过去凑凑热闹。”
雪姨听到烤全羊,两只眼睛直发光,“这么大手笔!”
“可不是。”她向房里张望了一眼,“这大冷天的别吃外卖了,跟我一起走吧。
毕竟是除夕,人多了,热闹热闹,才有个过年的样子嘛。”
我恰好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心情太过复杂,也许热闹一点,嘈杂一点更好。
我们乘虹姐的车子到时,烤架已经撑了起来,雪地里的篝火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五湖四海的人围成一圈谈天说地,烤火取暖,嗅着孜然与羊肉的香气便觉得格外温馨。
我们到的晚,按惯例是要罚酒的,雪姨的酒量不错,相比之下我就差得多了,也是平时胡老头从不在意这些,聚餐应酬从不让女人饮酒,所以我的酒量不进则退。
一边帮衬的学徒在工具箱里摸索,脸色变了变叫道,“坏了,忘带刀了!”
逐出师父气得两撇胡子翘起来,“身为一个厨师,连吃饭的家伙都没带……”
一个场务笑道,“莫生气莫生气,咱们剧组的道具库里有刀。”
“我去吧。”顺手帮帮忙,也一并躲了喝酒。
他拿出钥匙递给我,“车子就停在棚子后面100米远的地方,看守应该还在,你顺道叫他们一起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