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丧礼在7天后举行，出丧后大家忙于整理爷爷的物品，而我，终于回到了四年没有进去的书房，一如离开时的模样，同屋顶一样高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爷爷珍藏的所有书籍。

“我们要回去了。”妈妈站在门边，红着眼圈。

我留恋地摸着已经被时光磨平的书架边缘，“这些，我能带走吗？”

妈妈没有立刻回答我，她看看我，又环顾了这个屋子。爷爷用过的书桌，爷爷用过的钢笔，爷爷常戴的老花镜……满满的一屋子，全是爷爷的痕迹……

爷爷是个宽厚的人，一生中从没与什么人起过冲突，他是这个大家族的轴心，也是故乡之于我们最大的归属。

“可以，但是书太多太重，这次你先带走一部分吧。” 她低眉合上门走了出去。

这里装着我所有的童年，还有和爷爷的所有回忆，即便是一部分，也很满足。

回城的路上，手机一直在震动，橙子的名字几乎填满屏幕。

“阮佳音，你去哪了？”

“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安宁，以后他再跟你吵，有我替你出气。”

“阮佳音，你不能连带生我的气。”

“阮佳音……”

一长条的信息拉到屏幕的最下方忽然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名字，“安宁”。

“对不起。”

眼前渐渐变得朦胧，我赶紧别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很怕我这么一哭，牵动我爸妈的情绪也跟着低落。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远远的就看见橙子和安宁站在单元门口。老爸老妈下车把东西搬上楼，让我在下面看着，叮嘱我不要与他们接触。

我整理好心情拉开车门下车，橙子二话不说冲上来抱着我不肯撒手。

“臭佳音，小气鬼，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玩消失。知不知道我在你家守了多久，整整7天！”

她放开我，苦着脸凶道，“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别告诉我手机没电啊，你老家又不是原始村落，还能没插座？”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想和橙子保持距离，她有些不高兴，脸当即就垮了下来，还想再开口，就被安宁阻止了。他拉开橙子盯着我的手臂上的黑袖章，迟疑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出事？”橙子吸了吸鼻子，疑惑地瞄了眼安宁。

我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把手缩进宽大的袖口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我爷爷，去世了。昨天刚发完丧，你们先别碰我，他们说，这不吉利。”

橙子拉起我的手，我想挣开却被她抓得死死的。“我才不管吉不吉利呢，我就要拉着你，一直拉着你，永远拉着你，不管你是砍了手，还是怎么着，都休想甩开我！”

安宁向前走近了一步，声音沉了下来，“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说你。理想这种东西，早晚都会有的嘛，是我太急了，把你当成了我……”

我看着安宁，很认真的看着他，“安宁，我想做个医生。”

那是在医院时偷偷埋下的心愿，第一件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安宁仿佛没听见我说什么，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想做什么？”

“我想清楚了，我要当医生。”

梦想虽好，但现实摆在眼前，终究还是要认清。“可是，以我现在的成绩恐怕还很困难。”

“没关系，理科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可不会对你和颜悦色。”

橙子抽搐了一下嘴角，抱着我的肩依偎在我身上，重重叹了口气。“太可惜了，我见不到你们这出好戏了。”

我敏感地推开她的脑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我以后的志愿是当明星，必须考上南艺、上戏这种学校。所以高二呢，我就要开始上艺术课，为明年艺考做准备，以后就没时间跟你们混在一起了。”橙子惆怅地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终于都有了自己的理想。”

橙子抱着我道，“而且我们的理想肯定都会实现，因为还有你这个吉祥物。”

我拽下橙子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

一时的决定是容易的，可毕竟未来很多年都不会脱离这个队伍了。站在倪云办公室的门外，我坚定地敲响了门，不能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老师，我来交分科表了。”

“好的，怎么样，家里还好吗？”倪云接过表格，眼神温柔看着我，直到我说“挺好的。”才放心地检查起表格。

她抿了抿唇侧过头看着我，“其实你的文科比理科更有优势，为什么不选文科呢？”

“我想考医学院，将来当一个外科医生！”

倪云点了下头，拉开抽屉把我的分科表放在一堆表格上，又合上抽屉。“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祝你愿望成真。”

走出倪云办公室，我的心情豁然开朗，终于了结了一个牵绊我许久的难题。在回教室的走廊上，楼下响起了无数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