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报纸被风卷起，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嘭！”又一声枪响，手不由自主地一紧，又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回握。

刚刚跪在地上求饶的人，直挺挺地倒地，血液顺着他的头颅，绵延成一条细流。胃液抑制不住地翻滚，“嗝。”

别过头，店员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的头侧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黑暗的眸子像是梦魇，不断地将我吸进去，移不开目光。

“别看。”

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暮川将我拉到胸前，挡住了我的视线。狭小的店面，两个人挤在墙角边，窥视着，等待着。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只要嗅到这味道便能让我安心。

“暮川，我们会死么？”

他低头，染黑了的发被风吹向一边，零落的几根垂在右眼上，湖绿色的眸子静如潭水。“佳音，你怕么？”

怕，怎么会不怕，怕子弹射进身体里的疼痛，怕刚刚开始的人生就此止步，怕重逢以后就要永远分开，有那么多心事放不下。怕一个人就这么走了，无人知晓。可是，你来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巧合。”他吱吱唔唔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瞒着我，如果今天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暮川，你答应我要告诉我的事，还有机会么！”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下又抬起，嘴角虽然微笑着，眼中却隐隐透着痛色。“你之前是不是去相过亲，中途却急匆匆地离开？”

“你怎么会……”相亲的事只有杨涵和我知道，况且连杨涵都不知道我是中途落跑的，他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相亲的那一天，‘偕行书店’的老板也出了差，因为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一个他很早之前就认识的姑娘。那个要赴约的老板姓薛，随的母姓，全名是，薛暮川。”

脑子里一团乱麻忽然牵出一根头，暮川曾经靠在泳池边说着他的理想，他说，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想要开个书店，等那个喜欢看书的人来。

脑子里两个声音交叉着，杨涵也曾打趣我，你们一个喜欢看书，一个开书店，多般配。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知道“偕行书店”，又把它开在桐城的人，这世上除了董狐狸，就只有暮川！

可是为什么我去酒店等了一夜，他却忽然退房离开，他早知道那是我，他就是来见我的，可“你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垂眼苦笑，从地上捡起我刚才掉落的皮夹。展开，董狐狸和我的合照展露无遗。

“那天，你去了咖啡厅？帮我捡起皮夹的人，是你？”

他默认，合上皮夹递还给我，苦涩的笑，“我以为我能代替他，这五年，是我自以为是了。”

从暮川手里接过皮夹，沉甸甸的，是他的失望，也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绝望。

外面战火连天，双方已经放弃了谈判，为避免更多无辜的人死去，警方只有采取硬攻的方式，速战速决。这意味着，匪徒随时会进来躲避，危险即将扩散进这一排的店铺。

暮川向橱窗外看了一眼，双手扶在我的肩上，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阮佳音，你不会死的。记得我跟你说过么，我们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我生你生，我死，你要给我守墓。”

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他刻意重提过去的说过的话，是已经给结局下了判书。

“你要做什么？”

身后的那群匪徒已经在向这边躲避，“一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躲进警察那边。”

“不行。”如果仍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年我的离开就没有意义了。“你说过不会留我一个人！”

“这次不一样！”暮川的眼眶泛起红色，“我和董谦从出生起就是孤独的，我们的命运已经没得改，可你还有。你还那么年轻，织夏是你全部的心血，还有《SUMMER》，你的成绩单还没有交。”pCVt

心被狠狠揪起，那些快乐的时光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最终画面终止，停留在那个大雪的冬天，穿着大衣失落离开的背影。

你说你生来孤独，我改变不了，可是这一次，就算注定难逃，我也要陪着你。不顾暮川挣扎推开我，两只手只是死死地抱着，怕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

“暮川，那张照片不止是为了怀念董谦，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你的照片，你们长得太像，每次看到照片里的董狐狸就好像看到你。不要再想着用守墓来恐吓我，我不会放手了！”

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凝视着我，汹涌的大海掀起巨浪，久到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笑着叹了口气，宽阔的胸膛包容着我，“我不想食言，所以你也不要食言。”

“闭上眼睛，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睁开眼睛。”暮川扛上枪，摘下那个已死壮汉的头巾，将我和他的手紧紧缠在一起。

任由暮川带着我奔跑，耳边不断有疾风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