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的俏脸,她似乎沉醉在流淌着花与蜜的幸福海洋之中。而那份遥远的血腥和绝望的记忆在秦韵的灵魂深处缓缓浮现。
“力气不小嘛,孩子,你看那么多人都累倒了,你却龙精虎猛一般什么事情都没有。”年老的日本翻译官慈祥地摸着少年秦宇的头。
秦宇扭过脸,看了看仅剩下的35个中国人,他们个个赤身裸体,目光呆滞,满身血污,摇摇欲坠,仿佛35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被抽肠撸筋的恶鬼。
秦宇笑了,艰涩的苦笑:“大伯,不是俺体力好,是俺要有一会儿撑不住的话就会跟着这几万人一起被埋在这个大坑里啊。”
翻译官也笑了:“回去之后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之后就当着眼前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看这满地的野草,满山的枯木,不也是在秋风过后就都死去了么,赶明个春风一暖,地上又会钻出绿油油的草,山上又会开满红艳艳的花。人也是一样啊,总是要死的嘛。”
秦宇点了点头,“可是我不想死在这个大坑里。几万个人拥挤在一起容易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翻译官点点头:“孩子,你想多了,你们这就可以回家了。”说罢挥挥手,示意他们这36人可以回家了。
孤寂的荒野上,36个人行尸走肉般的消散了,他们互相没有告别,甚至没有最后相互看上一眼,尽管他们协力挣扎已经半个月有余了,但他们的灵魂早已被抽空,只剩下一副人型躯壳。即便有来生,他们也不希望再见到彼此。因为任何一次相见都会勾起这半个月来的恐怖经历:他们一起合作掩埋了2万同胞的尸体,平均每人手上沾染了进六百人的血迹。他们从一开始的呕吐、哭泣、叫喊、发狂到最后的麻木、呆滞,甚至是虚无,随着那一具具血淋淋而又支离破碎的尸体被埋葬,他们对生的渴求也被埋葬在那深不见底的万人坑。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会活着被屠城的日本人放出来,因为日本人确信他们会把这死亡的恐怖保留一生,他们会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将这份恐惧传递给他们身边的朋友、亲人和后代。这是日本人所需要的结果——给中国人以永远的恐怖,让这个民族再无胆量反抗。
然而,恶魔却忽略了这个叫秦宇的少年。他在走出第一千步的时候站住了,倒下了,哭泣了,然后他吐出了胸腹间最后的一口气,洪荒天地在那一刻沉默良久。在他重新睁开双眼时,秋天凉爽风和萧瑟一并消失,寰宇在那一瞬毫无预兆地进入了永夜的寒冬。
在那一千步的地方,秦宇挖出了半月前他埋葬在那里的一柄剑。半月前,侯爷府让他将这柄剑卖进这座城市。半月后,他却要用这柄剑救回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个活人。
寂静的月色掺和着浓浓的血雾。无限聒噪的恶魔们挥动着黑色的翅翼,盘旋在人世间,仿佛漫天的黑雪。
日本人的机器在疯狂地碾压覆盖着裸露在外的尸首,而少年的身体化作一柄利刃,便在此时刺破了最深层的地狱。
日本人惊慌地叫喊,枪声零落响起,而又稀疏寂灭。少年的肩上多了一个人,抑或是一具尸体。少年的手中多了一柄长剑,亦或是一道闪电。他如极光般掠过,如影子般飘忽,如烟雾般弥散。他踏着漫天的飞雪,踩踏着恶魔的脊梁。洞开了一条鲜血泼洒的逃生之路。
1894年11月21日,日军攻占旅顺口,屠城半月,杀人二万,老幼妇孺皆不放过,家犬牲畜亦不留生。遂起万人坑数座以掩尸体。唯有三十六名搬运尸体的劳工侥幸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