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将长辫子握在手中,小声说:“昨晚,柳莲又来府上了,要我准备出嫁。”
“你和他还没成亲啊!”
“柳莲说,新事新办,用不着植树。杨柳公和叶鸣都答应了,泉龙杨那边就等杨燕一句话。”
“现在提倡婚姻、恋爱自由,泉龙杨虽然姓国,也曾是打鬼子的英雄。你还犹豫什么?”
“可他是有女人的男人。你知道吗?月老师,那个女人就是柳迪娘。听说他们第一次热恋也在草垛里盟誓的。后来还有了柳迪和柳眉。”
“别瞎说。他们不过是战友。那一年,鬼子占领了卧佛岗,望天杨和柳迪娘接到上级的指示,以夫妻名义来到卧佛岗,白天以教书为掩护,晚上搜集敌军情报。后来,卧佛岗战役打响了,柳迪娘带领一群姑娘跳下冰冷的河水,硬是用自己的身躯扛起了木板,泉龙杨带着战士们踏着木板才越过大浴河。卧佛岗战役胜利之后,卧佛岗成立了女子学堂,柳迪娘还在学堂做过饭,后来就不见了。”
杨燕说:“卧佛岗战斗打响,望天柳才知道和他一起在地下战斗的柳迪娘却是泉龙杨的女人,为此事,泉龙杨和望天杨还闹了一场。柳迪娘向组织提出了离婚的请求。这案子牵扯到友军的干部,没有谁愿意接。望天杨念他和泉龙杨兄弟一场,亲自去卧佛岗相劝,手里的权利是人民给的,离不离婚要让人民说话,只要占半数的人民群众在你们的离婚协议上签字,马上办理。泉龙杨带着大哥跑遍了大浴河畔整个杨柳泉镇……凡是泉龙杨战斗和工作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他和柳迪娘的离婚协议签字。”
“不是传说柳迪的爸爸在战场上战死了吗?给柳迪上坟的时候,柳迪娘还这么说。杨燕,就算柳迪娘是泉龙杨的女人,她如果恨他,就应该告诉孩子。”
“可怜的女人,她告诉女儿爹死了,是个英雄。你想告诉我,泉龙杨是抗日英雄,值得托付终生吗?我要你说心里话。”杨燕含情脉脉地望着月正元。
月正元理解泉龙杨和柳迪娘离婚,却无法想象泉龙杨会接受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所以月正元很郑重地说:“我不愿你和他走在一起。”
“可我爹非要把我嫁给泉龙杨,大哥、二哥谁说也没用。现在正准备给我订婚呢。再没有人劝,就成事实了。”杨燕一双眼睛脉脉地望着月正元,他多么渴望这个时候月正元去杨府大院提亲。
“让我陪你回去?劝你爹放弃泉龙杨?我不能去!”
“我让你帮帮我,别嫁给泉龙杨,又不是说就嫁给你。怕什么。”
“晒谷场就柳仙客一个人,我不放心。你还是自己回去,现在新文化倡导婚姻自由,反对父母包办。你不答应,谁能捆你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的族规和我爹的厉害?你是害怕了?所以找看粮食的借口。”杨燕又给月正元添加了一个难题。
“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柳仙客,是拜过把子,他不敢动未来嫂子。你去府上就说你娶我,搅个局再回来吗?”
月正元瞻前顾后、权衡利弊,最后经不起杨燕的眼泪就骑着杨燕的马直奔杨府大院。府上的家丁一见月正元单枪匹马过来都持枪围了上去,杨柳公挥手让家丁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特训班事忙,老夫忘了请您了。实在对不起,快坐下喝一杯。”
“杨燕让我过来转告大家,她绝对不答应泉家的婚事。”月正元很镇静地说。
杨柳公望着月正元骑着的马确实是杨燕的,急着问:“她在哪里?你是她的老师,快告诉我。家里急需要仪式,她藏哪了?”
“正是杨燕不答应泉龙杨,才有意躲开的。她们不合适!”
“这关你什么事?月正元!”杨柳公端起酒,几乎是喊:“念你是望天杨的学生,也曾抗日,老夫才敬你三分。摆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劝杨燕回来和泉龙杨定亲,以后,打鬼子的事找我,找泉龙杨,会帮你节节胜利。当教师更需要我们的支持。另一条路,马上把你们植的那两棵树除了!你执迷不悟地和杨燕好下去,杨府会断了她所有的供养和嫁妆;泉府也不可能放过你。你的仕途将一路坎坷,一路泥泞,抗日路上你将失去盟友。我知道你舍不得放弃杨燕,可你不配,你最多一个特殊教官,你能给予她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如果您想让女儿平安地回家,就放弃了泉龙杨。否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驾!”月正元策马扬鞭离开了杨府大院。
月亮又大又圆,把那辉煌美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河面上,撒下了一片闪亮的、鲜艳的蜡黄的细鳞片。老杨树下一抹一抹的月光,像银色的台布一样摊在清泉上。泉香杨等三个站岗的姑娘在泉边巡视,其他姑娘们渐渐地睡在美与恶交织的梦里了。
月正元对泉香杨交代了几句,又去了晒谷场,看着树林,看着月亮慢慢地被夜色所代替。夜的世界,伸手难见五指。月正元担心这痴情的杨燕还在傻等,就驱马往前走,感觉到了那个地方,把红云拴了。夜宿的鸟儿和草丛里、庄稼地里的蟋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