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元的两袋麦子毒死鬼子十几个人,但柳边侥幸免于一死。因为狡猾的柳边早已怀疑泉府不会这么快就有两袋麦子送给了他,等服务员把馒头和菜端到办公室桌子上,他先取了一块扔给了他的狼犬。
狼犬替柳边死掉,柳边没有急于把泉金杨找回来询问,他相信泉金杨还不至于加害于他,一定是有人借刀杀人。
这件事让柳边大为恼火,他传来浪泉,用熟练的中国话说:“中国人坏了坏了的,统统的!跟他们讲文明,讲东亚共荣,完全不可能!”
“中国人统统的杀掉!连百姓、教师和学生,全部地消灭!这才是我们天皇的大东亚共荣!”浪泉说。
“八--嘎!”柳边气愤地闪了浪泉一记耳光,喊道:“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能怀疑天皇的诏令!我命令你们,从今天起,不能让大浴河人有一粒粮食,饿死他们,困死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将一粒粮食送往前线。”
浪泉不再相信泉金杨,亲自带兵下乡搜查、巡视,凡有一粒粮食者不是被打,就是抓走,胆敢反抗,就地枪毙。一时间搞得大浴河人心惶惶。
夜,比白天更难熬。白天可以找一些事情去做,找些人说说话,还可以找些能吃的东西充饥;夜晚却不同,寂静不说,豺狼毒蛇不说,鬼子不说,单那咕噜噜的空肠难受的要命。
柳仙客是一个强壮的男人,这个时候还常常想那事儿。今夜,他又想泉梦杨了,他找到了她。她说,都快饿死了,就有那心思身子不撑啊!
“走,跟我走窖也!”柳仙客拽起泉梦杨就出了院子。
柳仙客说的走窖就是下红薯窖子。在每家庭院附近的地方,往往有些遮阳的杨树,每棵树的根部保留着一小片可怜的土地,被破砖乱石围着。盖着山草或庄稼杆、凸出地面的地方便是红薯窖了。饥饿的大浴河人正是依靠它,勉强度过了冬腊月和开春,三月未过,那山草或庄稼做成的盖子大都掀了,窖子里的红薯大都充作干粮度荒了。
那些最会过日子的家妇,在窖子里总留些东西,也不过是几棵留做种子的萝卜和白菜,偶尔有细心地胆儿大点的,还勉强藏下一点红薯。
泉梦杨提着柳仙客早备好的蜡烛、火柴,柳仙客拿着手电筒在前面照路,生怕遇上熟人,尽量关着,他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黑暗而温暖的红薯窖,也是爱情的好场所。据说,当年月正元和泉清扬的初恋也就在红薯窖里。想想也好理解,钟情的小伙碰上同样孤独而怀春的少女,不过就是你帮我缝缝补补,我帮你挖挖窖子罢了,什么爱情不爱情呢?
泉梦杨在那个时候就羡慕清扬姐,羡慕她能和月正元一起跟望天杨学习文化和武术,更羡慕泉清扬和月正元一起下窖子。可惜,月正元娶了杨燕,泉梦杨已经是柳仙客的女人了。她跟着柳仙客去找红薯窖子。
除了天上的星星,没有谁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她们却选择红薯窖子,这不仅仅是为了吃上一顿,而更重要的是泉梦杨想去找姐姐当年的爱情。
柳仙客攥紧泉梦杨冰凉的手,往三圣庙附近的林子里走去。
一个黑影紧紧跟随着他们,但他们谁也没有留意。空气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到最后一排杨树,那黑影闪到一棵大一点的树后藏好。
他们没有察觉,其实也顾不得,他们只顾性急地寻找他们最幸福的窖子。
“找到矣,脚下也—”柳仙客把泉梦杨拽住了。夜幕下,一大片凸起的窖子在亲切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总算找到你们了!”柳仙客站立着双手合在一起放在眼前,他觉得那窖子就像女人一样温温存存的躺在那儿。它有着好多好多的“洞”,温温的,深深的,等你去钻,去享受。那是怎样一种美妙啊!
“仙客,别骗我了。去年的洪水和一冬天的寒冷,有红薯也烂了!”
“去年洪水之前,为保学校之红薯,我和正元哥趁着夜色从老杨树转移此处。并加保温与防水措施。正元、清扬之外,只我一人知晓也。”
“那是特训班的财产,不是做秧苗用的,就是送前线吃的。我们怎么吃呢?”
“我跟他出生入死做出如此大之贡献,吃一个红薯算甚?”在柳仙客看来,红薯是学校自己的,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泉梦杨不再劝他,跟着他借着微弱的星光,绕开一个又一个窖口,最后停在一簇玉米秆垛子前。
“那一年你和正元哥来给我家挖窖子……坐在这里聊聊吧。”泉梦杨取下一捆玉米秆子放在窖子顶上,见他过来坐好就讲起当年泉清扬和月正元的初恋:
挨到小雪了,爹想把红薯存放过冬。挖一个新窖需要几天的时间,用老的吧,却很难收拾了,需要清除里边的垃圾,还得刮掉窖墙上的一层土,即便把窖收拾得干净,也难免病菌传染。一旦传染,窖子里有多少红薯烂多少红薯。
整个圣道岭村没一个挖窖子藏红薯的高手,爹正在为难,泉清扬姐把月正元和你请来了。那天你俩扛着铁锹和镢头来了,月正元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