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贞观二十三年,太宗病逝,徐惠哀思成疾,却拒绝良医妙药,拒绝人间烟火,只求速死,不久便追先帝去了,时年仅二十四岁。”
婉儿听罢怅然到:“她确实很了不起。”
老学士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在我的这三个学生里,徐惠天资最好,你次之,再次,才是当今武后。可如今徐惠走了,而武后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很好。”
“那可是因为徐惠誓死追随太宗皇帝,而武后却情系当今圣上?”
“是,但也不尽然。忠于谁不难选择,生与死亦不难选择,难的是在可活得情形下求死,在不可活得困境中求生。所以,她们都很了不起。”
婉儿不全懂。但她很喜欢和老学士这种点到为止的交谈。治学与言谈,老学士用的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临别前,她还想再听老师讲点儿东西,随便什么都行,哪怕仅仅是几句叮咛。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说:“请婉儿姑娘去自己的住所听旨,圣旨到了!”
婉儿想不明白来带她走的为什么不是决云而是一纸诏书。她迈进小院,看见母亲郑氏已经跪在那里等候接旨了。一个年长些的公公笑着迎上来:“是婉儿姑娘吧?皇上已下旨免去你和你母亲的奴婢身份,封你为才人了,从即日起,你们不被住在这小院儿了。”
婉儿一愣。皇上?才人?!她至今没有见过皇上,昨日刚见了武后,今日怎突然成了才人!
跪在婉儿旁边的郑氏倒是心里有数了。她没有告诉过女儿多少年来,裴炎裴大人暗中资助她们,帮婉儿争取去内文学馆读书的机会,一则是因为他曾是上官仪的得意门生,二来这也都是当今圣上李治的意思。如今看来,定是圣上得知武后召见过婉儿,想抢在她要人之前保护婉儿。
“怎么了婉儿姑娘?接旨啊!”公公在一旁催促。
“快接旨吧!”郑氏捅捅女儿小声说。
“奴婢接旨!”婉儿这才回过神来。
“恐怕自今日起,就不是奴婢了!”公公带着小太监走了。
郑氏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告诉了婉儿。
她说:“如今婉儿是大人了,应当自己决断自己的未来了,做当今圣上的才人是比较稳妥的一条路,圣上急于下旨,定是担忧你在武后那里日日有断头之险;去武后那里呢,若真是能执掌诏命,倒是有望施展你的才华抱负了,可终究是一步险棋。”她关起门来继续说到,“武后的性情是谁也捉摸不透的,莫说是日日相对,就算是偶尔听差行事也难保万无一失,像那李弘,还是他新生骨肉,还不是说毒死就毒死?太子恐怕到死都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母亲,你也轻信那些流言?”
“不是轻信,这都是事实!”她不想与女儿继续争辩,话锋一转说:“今日虽已接到圣旨,但不见得就是最终结果。他是他日武后或圣上问你心中想法,你当早作打算!”
正说着,决云来了。她进门迎上来就笑着说:“姑娘简单收拾一下跟我走吧,”看到桌上的圣旨,才一惊:“这是?”
婉儿赶紧如实回答。
“哟,竟有这么这么巧的事儿!”决云嘴上说着,心里倒也见怪不怪,久居宫中,尤其是在武后身边听差,一飞冲天和一失足便再无回转余地的例子她都见得多了,“婉儿妹妹如今是红人,圣上和武后都争着要呢!”
“姑姑取笑了!”婉儿小声说,“可如今,奴婢该如何才好?”
决云说:“姑娘先收拾东西吧!横竖都是要离开这里了。昨日姑娘去的紫宸殿是平日里五品以上朝臣才能涉足的地方,皇后在那里召见婉儿姑娘,足见对姑娘之器重,姑娘心里有数就是。我先去回了皇后,半日之内若不见我来,定是会有别人来领你入宫。”
不愧是武后身边的人,决云说话做事都如此爽利。婉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已有了打算。
紫宸殿外。
李显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
新立太子李贤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见了李显,奇怪地问:“瞧你慌慌张张的,所为何事?”
显没有回答贤,反而笑着问到:“皇兄在此又为何事?”
“嗨,母后让我来,说是有书要亲自给我。我来了,又让我在这儿候着,保不定幕后在里面又被哪个饶舌的大臣缠住了。”
显一听乐了:“皇兄此言差矣,如今在里面的,不是什么饶舌大臣,而是一个来自掖庭刚被免罪的小宫女。”
“小宫女?”
“这你不知道了吧,”显满脸多管闲事的样子,“听说,父皇新收了个才人,偏偏母后也想留在身边做使唤丫头,两个人抢得不亦乐乎,这不,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聊!”
“我才不无聊呢,”李显也不生气,“你说,父皇这回能抢过母后吗?”
“谁知道呢?”贤漠不关心地说,“这与你我何干?我在这儿等了又快半个时辰了,好歹也让我取了书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