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父母思维

京城，国家治安特科保卫部、也就是鼎卫总部大楼的一间办公室内，任千秋点燃一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透过面前缭绕的烟雾眯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战魁。

战魁在泡茶，动作优美赋有韵律，但似乎他的心境并不平稳，所以比起以往来，少了行云流水，多了许多滞涩。

“老匹夫心中有愧了？”任千秋忽然开口，声音中不无嘲讽的意味。

战魁手一抖，水就洒出了些，整个泡茶流程的美感荡然无存。他索性把茶具推到一边，伸出手，说：“给我也来一支。”

任千秋挑挑花白的眉毛，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嘴上却说：“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戒了有十几年了吧？”

“十六年零三个月又八天。”战魁说着，香烟已经点燃，或许是因为肺部早已不习惯烟草的刺激，他咳嗽了两声。

任千秋深深看他一眼，试探着说：“你要觉得心中有愧，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战魁默默抽烟，直到下去一大半，才微微摇头说：“我赌不起。”

“就因为他是七宿宫的首领？”任千秋嗤之以鼻道，“你果然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匹夫，都什么年代了，心里还揣着‘历史问题’那一套，在我看来，七宿宫虽属邪门一道，但也有归于正途的可能，多加监控也就是了，犯不上一棍子打死。”

战魁冷冷一笑，说：“你可别忘了，我那位便宜徒弟可也不是什么正道儿上的人。”

“那又如何？”任千秋反问道，“杜寅做事确实不合正人君子之风，但自他加入鼎卫以来，所作所为也已清晰明了，不说别的，单就缅甸翡翠谷一役、他因为‘药王鼎’的真相破口大骂这件事来看，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是正的。”

战魁再次沉默下来，吧嗒吧嗒的用力抽烟，不一会儿身周就充满了缭绕的烟雾。

香烟抽完，他随手将烟蒂丢进一个茶碗，声音艰涩道：“他……是楚家人。”

“他知道吗？”任千秋的表情越发鄙夷起来，“老战，你这‘欲加之罪’玩儿的可是够溜的，人家拜师学艺，都能找到一个护短的靠山，你倒好，不向着徒弟也就罢了，居然还联合外人对付他，用的还是最让人不齿的阴谋诡计。

战魁啊战魁，谁喊你一声师父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活该你孤独终老。”

战魁苍老的脸皮狠狠抖动了一下，强烈的愧疚之情让他忽然心生一股怒火，低吼道：“事关重大，我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照你这意思，所有的古武者和异能者都还有作奸犯科的可能呢！那要不要防患于未然的把这些人通通都宰掉啊！”

任千秋冷哼一声，直直的盯着战魁的双眼说：“战老匹夫，别给自己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就是恨当年意中人死在了七宿宫人手下，也恨唯一的族侄在‘楚氏风波’中夭折，说白了，私仇而已。”

“砰”的一声巨响，战魁一掌将面前的整套茶具拍的粉碎，须发皆张道：“七宿宫乃奸邪外道，楚氏一门又心怀鬼胎，杜寅与两方都有极深的渊源，老夫愧领俸资几十年，于公于私，都有大义灭亲的义务！”

“大义灭亲？你的‘义’在哪里？，小虎他没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为什么，难道长辈犯法，无辜孩子连坐，就是你的正大之义？背地里联合居心叵测之人，施计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赶尽杀绝，这就是你的师徒之义？

姓战的，老子送你两个字：我呸！”

战魁浑身都在颤抖，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突，双目也变得赤红，死死的盯着一脸浓浓讥讽之意的任千秋，仿佛下一刻就会出手一般。

然而，良久之后，他却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委顿下去，就像是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一样。

“我……老子没想把他怎么样，”叹息一声，他说，“我只是想让七宿宫覆灭，断绝他身边所有的五迷声色，让他回归最初的那个淳朴又机灵的好孩子，到那时，我会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把我毕生所知、所学全都倾囊相授。”

任千秋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到底，战魁都不是一个坏人，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华夏最常见的普通父母那样，用尽各种办法为孩子创造他们心目中的良好环境，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是不是孩子想要的。

“过了，”任千秋又点燃一支烟，说，“你的手段太过于酷烈，对他伤害太大。”

“伤害越大，就越容易让他看清那些魑魅魍魉给他带去的坏处。”

这依然是典型的“父母”思维，任千秋知道根本讲不通道理，只好换一种方式道：“那你的所谓‘合作方’呢？他们可是一心想要将杜寅置之于死地的，而你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到时候拦得住吗？”

许多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战魁也轻松了许多，闻言抬头看了任千秋一眼，笑了笑，说：“你那么看重他，会不出手救他？”

任千秋也不否认，只是摇头道：“就怕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