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于云山脚下停下,王府管家向莫言奉上香油钱及王府长小姐生辰八字,托点平安灯。
莫言欣然允之。
管家再三道谢原路返回。
天已擦黑,一缁衣芒鞋的沙弥尼沿蜿蜒山路而上,时值盛夏,云山中蛙声蝉鸣一片。
云山庵是玉峰县唯一一家尼姑庵,是百年前一位云游于此的师太所建。庵建于云山山腰处,里面奉着一尊未塑金身的观世音菩萨。庙里只有主持慧慈师太与莫言,慧慈师太半年前已云游,现庵里只有莫言一人打理。平日虽算不上香火鼎盛,但也能维持一二。
快到庵门时,莫言听到一阵马匹嘶鸣声。
云山怎么会有马的声音?
莫言往前紧走几步,淡淡的月光下,一匹通体油黑的高头大马现于她眼前,黑马见到人,也不慌,往着庵门的方向走几步,跪了下来,马背上驮着的人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此人浑身鲜血,似已昏迷。金色的头盔与盔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把黑黝黝的大剑。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让莫言皱了皱眉头,她伸手摸上该男子颈侧的大动脉,脉搏稍弱,应是失血过多所致。
此人就横在庵门门口,莫言打算把他拖进庵里再作医治,在她的手刚触及男子的胳膊时,男子突然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手里的黑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寒星一般眸子冷冷的看着她。
莫言也平静的回视着他,月色下,二人一马默默对峙的景象略显诡异。
良久,男人从喉咙中滚出嘶哑的二字:“打扰!”
便再次如山般倒了下去。
云山庵客房内,莫言脱下男子坚硬的头盔与盔甲,用热毛巾细细的擦去血迹,发现男子全身上下满布创伤,尤其是背上那道深而长的伤口,血肉翻出来,深已见骨,血流不止。
莫言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人布包,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后世文明才有的手术刀止血钳摄子之类的手术工具。
她先把男子肩膀与大腿上的箭矢拔出来,然后把大大小小的伤口作消毒止血处理,拿出银针与桑皮线,像缝补破娃娃一样把全身裂开的伤口缝合起来,再取来研磨成粉的草药抹于伤口各处,用绷布包扎起来。
男子虽依旧昏死,面色死灰,但脉搏跳动慢慢的开始有力起来。
忙完一切,已是四更天。
莫言打来井水草草的擦洗一遍,回房和衣浅卧片刻。
元少昊是被全身的疼痛唤醒,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横梁与瓦顶,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他本想挣扎着坐起来,但全身的伤痛引得他嘶一声又倒回去,抬高手臂一看,包扎着白色的绷布,一摸身上,发现伤口都已经包扎处理好。
愣了一会,才想起昨天在落马坡突袭失败,被敌军狂追不舍,幸得镇国大将军舍命拦截,才逃得一命,带去的两千精英只剩下他一人,想到此,他的拳头不由得紧紧握了起来,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布慢慢的渗出红色来。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铺着草席的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与凳子,阳光从破开的窗纸照了进来,是了,他想起来了,昨天追风没命的狂奔,跃过了深涧,跳过了河流,穿过松林,跑上山,然后把他带到一座庵前。
尼姑庵?
他的脑海里浮起月光下那张淡淡的脸,在他狰狞的表情和锋利的剑下都没有丝毫的变色,平静得让人心安,甚至愿意把性命都交付与她,那种感觉……就跟对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样。
正想着,客房的布帘子被撩起来,一个端着碗药的素衣小尼走了进来:“施主,该喝药了。”
元少昊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心底的焦躁慢慢的被抚平,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上,接过莫言手里的药碗,咕碌碌的一下子把苦巴巴的药灌了下去。
莫言接过喝空的碗,转身就要走出去。
元少昊赶紧叫住她:“请问小师傅,我现在身在何处?”
莫言的脚步顿了一下,答道:“明阳国玉峰县云山庵中。”
她转身看着那张丰神俊秀的脸,面色犹豫了一下,道:“施主伤及多处,元气亏损严重,宜在本庵中休养多几日。又因来庵中上香的为多女眷,望施主不要惊吓到她们。”
元少昊一听便全都明白了,笑着道:“小师傅勿担心,元某人自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