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半月,我开始想念能一只手掀翻小混帐的日子。
现在,我已连一个杯子都拿不起了。
小混帐说什么我过几日就会好,诓得毫无技术含量。修为一路直掉回合体期二阶不说,连身体也越来越差,每日睡半日才醒,剩下的半日还是迷迷糊糊的,意识时断时续。
醒的时候仔细想想,这个状态,似乎从遇到小混帐就开始了。那几日我还以为是太过劳累,现在想来,疑点颇多。
自然也叫了各路仙医来瞧,可各个只晓得仙力衰弱,却没一个晓得缘由。
连仙门最有名的一位,把了我的脉,也支支吾吾吐不出字来。
唰的一声,扶萧抽出折扇,根根扇骨犹如利刃,直贴在那仙医颈上:“又是仙力衰弱?”
仙医紧张得捋不直舌头:“是是……的确是……”眼见扶萧要把扇子贴近,他赶紧道,“不过!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能令仙君落得如此。”
扶萧皱眉:“说!”
仙医摸一回白胡子,看向我道:“小仙知道有种魔族法术,名叫血缚命术,对两个人施展,倘若这两个人心甘情愿,就能使他们共享生命,同生同死。看仙君的情形,倒像是另一方仙力不足,故而从仙君身上抽取仙力以补偿另一方。”
此话扯淡。魔族法术,我连这法术都不晓得,怎可能施展过;而且,谁会脑抽得把自己的命和别人绑成一根线上的蚂蚱啊?
见扶萧还架着人家,我稍稍坐起身子道:“扶萧,不要为难他了……或许,这就是我命数已尽罢。”
扶萧纠结地看了我许久,方才收了折扇,将仙医撵了出去。撵罢回过身来,直将我摁回床上:“你就是会当烂好人,你看看你,把自己烂成了个什么样子。”
我吸着气道:“左右看我这个情形病下去,咳咳……也捱不过一月了。少些计较,积点阴德总是好的。”
“别说胡话!”他一把抓起我手腕,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会有事的。便是你进了阴曹地府,我也定会将你抢回来!”
我勉强扬起一丝笑意:“好,我不说就是。”往左右瞧了瞧,“今日没见着无色,他人呢?”好家伙,莫不是色心不改,对本仙君始乱终弃,又去找八十岁花精和八岁萝莉了吧?
“他……他……”他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头一凉:“他出事了?”
“当然没有出事!”扶萧似比我还急,“他……在县圃派练习术法,说要自己变强大了守护你。”
因那小混帐说完这话就偷亲我,我就没怎么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原来他这句话……竟是当真的?
我将小混帐那时的话在心窝里搓揉了半晌,蓦地觉得有点歉疚:“扶萧,你觉得,我待他好么?”
他替我掖上被角:“说实话,你万事不入心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除我以外的人。”
我支支吾吾:“呃,是吗,我觉得我对他很凶,也不晓得他骨头给我摔坏没有……”
被角掖到一半,那双手忽然一顿。
“你……这么在意那孩子?”意外的语气。
“当然在意。”我揪住云被,不由心中变得温暖,“我还记得第一天在县圃派,他用官话来唬我呢。一回清风涧就现了原形,烧我的花花草草,拿肉丝泡尖椒,一点也不听话。”
“咳咳……后来,他又开始好色,把我这个当师父的急得团团转。那时我就想,这么烦人的娃娃,放到别处,一定会被人打、被人骂,天天哭鼻子,可哭鼻子了,却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他会哭得很伤心,哭得让人心疼……”
明明是很高兴地说起这些事,可莫名地,眼眶周围倒温热起来:“要是我真的……他怎么,离得开我啊。”
要是放在以前,我仙力衰退,也不过是和扶萧作两句话生死别离的事,反正我这一百年都是白捡的。可现在,突然要慢慢走向死亡了,却有了那么一点不甘心,有了那么一点牵绊。
扶萧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些:“你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他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缩了缩身,合上眼,一阵睡意袭来。
仍做的是那两位上古帝君的梦。
鸟雀清鸣,桃瓣飞舞,落英纷纷如雨,漫山遍野,了无边际。
树下,那位在上个梦中被我咬了一口的紫微帝君斜倚着,认认真真拿一根金线拴住自己的小指,再将金线另一头系在身畔白衣女子的小指上,扯了扯,挺结实。
瑶光帝君另一手弹了弹这线:“这样就可以血缚了?”
紫微帝君笑道:“这样系三天,缚命线浸入血肉,那才算血缚完成。”
瑶光帝君脸色骤变:“你要我整整三天跟你腻在一起?”
紫微帝君欠揍地挑挑眉毛:“可以这么说。”
瑶光帝君立马站起来,狠力踹了他两脚,这踹的姿势和我有几分相似:“这三天你拖着我不能回魔界,我拖着你也不能回仙门,你要我们俩四仰八叉幕天席地地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