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佳颔首,示意她们二人与宫娥起身.由念双扶着下了凤辇,旋即目光投在了方才滔滔不绝的宫娥儿身上.“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今日的徐玉佳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她着暗黄色上衣,罗裳飘扬①.鬓边插一个微微摇拽的镂空飞凤金步摇,步摇垂下的珠玉在侧娓娓摇曳.一个五凤朝阳桂珠钗插在朝阳归云鬓上.鬓上有一个夺目招摇的黄色假花.语气严肃,双眉上挑.
几个宫女唯唯诺诺地不敢回答.徐玉佳更加严厉,问了江灼华:“贞昭容——方才,她们几个在嗑叨什么劳什子?”
江灼华亦是不敢答.心中斟酌几分,正欲回答.忽得尖细的声音传来:“庄妃娘娘到!宓昭仪娘娘到!”
江灼华与锦瑟这才松了口气.向苏梨欢与陈曼玉行了礼.陈曼玉今日化了桃花妆,使原先不是粉黛便国色天香的她更加的动人.她朗声道:“皇后娘娘方才在问贞妹妹什么?”
听得“妹妹”二字.江灼华与锦瑟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眉.论进宫时日,江灼华比陈曼玉早两日.论年纪,江灼华比陈曼玉还长了几个月.论起位分,她们二人都是正三品九嫔,只不过陈曼玉比江灼华高出了那么一点儿罢了,要不怎么会被陈曼玉换作“妹妹”?
此事暂且不继续说.徐玉佳瞥了眼那些个儿宫娥,回答道:“方才那些个婢子在议论什么.本宫随意问了声,哪知却没一人回答,本宫起了疑心,问了贞昭容.”她斜睨陈曼玉一眼,“妹妹可有异议?”
陈曼玉笑盈盈地答道:“自然没有,不过……”她看一看那些个婢子,继续道,“妹妹有个建议.那些个宫女不说,必然不会议论什么好的.何不拔了她们的舌头?也免得她们日后继续嚼舌根子.”
徐玉佳微微蹙眉.还未回答,其中一位宫女便招架不住,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等只是说说那王才人而已.”
“正七品才人也是奴婢可以议论的?”徐玉佳冷声道,“凡是议论的,各自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徐玉佳有几分包容,按宫规来说,那些个宫娥应该拔了舌头.可徐玉佳仅仅是掌嘴三十,那些个宫娥听了,心里头生出几分庆幸与感激.
言讫.徐玉佳又看向苏梨欢:“庄妹妹应该是来传皇上口谕的吧?”
苏梨欢微微屈膝.恭敬地答道:“是.当时妾正在紫宸宫.得知消息后皇上就下旨如何处理王氏,并让亓元去传旨.妾当时也正要回去,就替了亓元的差,又恰好碰见了宓昭仪,便来碧庆宫.更何况,碧庆宫离宜安宫也并没有多远.”
徐玉佳不动声色道:“倒真是巧了.”
苏梨欢微微颔首:“妾与陈妹妹心有灵犀罢了.”旋即她看向碧庆宫,正色道:“皇上口谕——才人王氏,戕害宫娥,自裁而亡,目无圣上,不宜追封,葬入西陵.”
陈曼玉漫不经心地听着苏梨欢说的话,却是盯着方才被徐玉佳说要各自掌嘴三十的那些个宫女,目光焦灼,好像要在那些个宫女身上传出个洞.那些个宫女要么装作去听旨,要么躲闪陈曼玉的目光.
陈曼玉是个聪明的女子.见此情景,她心下立刻了然.
当夜,宓昭仪所居的梨沐宫掌灯.
陈曼玉伏在卿宸华的身上,眼中含泪,口中呢喃道:“皇上——您说,妾身是不是不应居于正三品昭仪之位?”
卿宸华侧过身,疑惑道:“当然不是.你怎的会如此想?”
陈曼玉呜咽道:“妾今天听几个奴婢说……说雨珊和王氏的死和妾有关系,有人在背后说那王氏如何如何,更有甚者说妾不配居于昭仪之位,妾委屈.”说到最后,她抽泣了起来.
只是她在话里头加了“王氏”,宫娥议论王氏一事徐玉佳也知,也好有个证人.
卿宸华微微蹙眉:"当真?"
陈曼玉点了点头:"此事皇后娘娘也知.按照宫规,理因拔舌头.可皇后娘娘仁慈,再加之王氏殁,只是掌嘴三十."
卿宸华素来仁厚,善待宫人,想让此事就此过去.他揽过陈曼玉,柔声道:“那些个宫人在说些无用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陈曼玉这才破涕为笑,可又说道:“但是——倘若那些宫娥再在背后这样……”
卿宸华阖上深邃的眸子:“那你便拔了今日嚼舌根的宫娥,以儆效尤.日后,必不会有人再敢如此说你了.”他忽得睁开眼睛,“这般,可好?”
陈曼玉满意地点点头,将自己的头靠在卿宸华的肩上:“谢皇上.”
卿宸华似是困了,说道:“如此,宓昭仪便就寝罢.”
听得“宓昭仪”三字,陈曼玉浑身猛地一颤,“嗯”了一声,却久久无法入眠.
陈曼玉犹自记得.初入宫闺的她得宠的程度虽比不上宣成贵妃温念歌,但卿宸华对自己是用心的.宠爱程度甚至到允许陈曼玉称自己的字.而他,私底下也亦是称陈曼玉的小字.
只是那一切,有些遥远了.
从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