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与江灼华二人回了长乐宫.弄墨吩咐执画端茶,遂屏退了众位宫娥.江灼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偏偏后者也不开口,这俩人就在殿内安静地坐着.
江灼华率先开口:“锦瑟,你可知那王才人一事?”
锦瑟一面帮江灼华倒茶,一面回答道:“自然晓得.姐姐怎么了?”
江灼华对锦瑟自己倒茶有些奇怪,却也未曾多言,继续道:“前几日事忙.我一时之间也忘了此事.今日才想起来和妹妹说一说——我认为,那王才人多半是冤枉的.”
锦瑟面上含笑,呷一口茶,对江灼华说道:“一半一半吧.”
江灼华挑起细眉,似有疑惑:“妹妹怎的会这样说?”
锦瑟徐徐道:“王才人是睿佑皇贵妃表妹,柳家在朝堂中根基很深,文臣武臣皆有.王才人家世颇高.她死了,柳家不会如何.可她若得势,日后诞下了皇子,姐姐认为,柳家会如何?更别说如今王才人还非一宫主位,平日里头就嚣张跋扈成这个样子.所以说,所谓的冤枉,有一半自己作的成分.”
江灼华对锦瑟此话并不全信,反倒是颇有异议:“可若是那王才人有耐力,日后再复起,那贬为才人于她来说,是一个必经之处,更是一个磨难之点.皇上若是如此做,不是促成王才人了吗?”
锦瑟摇了摇头,抬首说道:“可妹妹认为,王才人的跋扈嚣张是空有其表的,就算她自己没这个意思,也会有人帮她一把.要不,姐姐和妹妹赌一把——过不了多久,那王才人就会魂归西天了?”
江灼华并未回答锦瑟后面的“赌一把”,又提出自己的异议:“但是……皇上若不想王氏诞下子嗣,大可在首饰、香料、用食、药物中动手脚,让她不能有孕,但表面上可以宠爱王氏,晋她的位分,若王氏依旧无法诞育子嗣,旁人也只能怨她自己福薄.何需做的如此注目?”
锦瑟板着自己的手指头,笑意盈盈道:“姐姐板着手指头数数,宫里头能抚育皇嗣的正三品及以上.宫里头除去姐姐,还有宓昭仪、庄妃、淑妃和皇后娘娘.拢共也就这么三四位宫嫔,可皇嗣却不同,只要宫嫔多一些,肱骨之臣的女儿少一些,皇嗣多了去了.倘若王氏册为九嫔之一,将来必定能抚育皇嗣.将来柳家还不是一样有动静?”
江灼华思索一会儿,又道:“可倘若皇上许她抚育的是公主呢?”
锦瑟摇了摇头,徐徐道:“生儿生女乃是天注定.姐姐可有没有想过——倘若诞下公主皆为一宫主位,而非一宫主位诞下的公主或是早夭,或是诞下了皇子会如何?”
江灼华自是不信:“这……怕是不可能吧……”
锦瑟端起茶杯抿一口茶,继而又道:“武后①能侍二夫,能称帝,这世间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复而看向江灼华,“姐姐以为如何?”
江灼华还未说话,执画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行了屈膝礼禀道:“贞昭容、娴婕妤,碧庆宫传来消息——才人王氏,殁了.”
锦瑟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但同时和江灼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执画早不禀晚不禀,为何偏偏在锦瑟分析完后、江灼华说出自己的想法前来禀报?
但二人的疑惑迅速消失不见.锦瑟转过头冲江灼华笑道:“姐姐.”
江灼华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她悠悠叹了口气:“论聪慧,本宫真是万万不及锦瑟.”
锦瑟不语.和江灼华一同步行去了碧庆宫.
碧庆宫离长乐宫并不远.江灼华与锦瑟二人到时并无其余一个宫嫔.锦瑟上前几步,欲去殿内看一看,江灼华却伸手拉住了她,锦瑟正有些疑惑不解.江灼华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没听那些个宫人说吗,王氏是上吊自戕而亡的,那般恐怖之状,你还是别去看好.”
锦瑟这才回想起来.至碧庆宫时,就有几个宫娥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但细心的江灼华见了却让雪卉去听听.要不然,凭锦瑟的胆子,真要是见着了王氏的死状,真真要被吓个半死不活的.
左右也没几个宫嫔来,江灼华便命眉枝仔细去打听打听那些个宫娥又在议论些什么.眉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也没靠得多近,恰好能听见那些个宫娥议论的话.
“听说啊,那王小主接到了贬为才人的旨令,是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好不容易能睡着一会儿了,半夜里她就猛地坐起来,而生喊着‘皇上,妾是冤枉的!妾是冤枉的!’”
“可不是么.皇上心狠,还特意把王小主迁到了雨珊失足吊掉死的井旁边的宫殿,摆明了是要吓王小主.我有一位老乡在王小主宫里头当差,她说啊王小主自那以后,夜夜都说梦话,道自己看见了雨珊的亡灵.”
“你知道么.不只是王小主.我有一位远亲在梨沐宫里头当差.听说那位宓昭仪娘娘啊,有时睡梦中也会呢喃‘雨珊,我对不住你’.有时宫人经过时也会吓出一声冷汗.我想啊,昭仪娘娘善良博爱,一定是因为雨珊死了而伤心愧疚.”
“说什么呢!我听说啊,是因为雨珊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