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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她的初遇,在一莲池。
“现已深秋,此处的莲花竟也开得这样好…怪哉。”他望着一池正是开妙的白莲,轻声浅喃。
“这池名为逆池。这莲名为逆莲。许是因为名中的逆字,才会在深秋开放,逆于常理。”她信步而来,白裙飘然,裙摆的褶皱如莲瓣飘散。
“逆莲…逆莲…”他重复数声,仿若想到什么般,嘲讽一笑。
“何故如此不悦?”她浅笑问道。
“昔年,我与未婚妻子的初遇,也在这里。”他似是陷入了回忆,表情也柔和了不少,“那时她穿着一件白色衣裙,甚是绝美。我对她一见钟情,四处打听,才知道那天只有她一人来了这莲池。我追求了三年,她才终是成了我的未婚妻子。只是…近来她突然身染怪病,据言,须千载花妖之内丹,方可救她一命。他人说,有一女子逆莲,便是那百年难求的千载花妖。”
“只是…”他摇首,“这世上,怎会有花妖。”
她不答。
半晌,他回头望她浅笑:“初次见面,竟就和姑娘说了这些不该说的,真是失礼…”
话音未落,他顿住。
因为她将一莲子递至她面前,幽幽清香缓缓绽开,那看似普通的莲子,竟有如此清香。
此乃稀有莲蓬之子,许可救你娘子一命。”她依旧望着他,温柔浅笑。
不知为何,他竟并无推辞,收下莲子便道了再会,鬼使神差一般。
她浅笑地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有鲜血顺着她的唇隙溢出,滴滴落于素白莲衣,凄美非常。
他错认了三年前他一见钟情的她,没关系。
他口口声声爱他的未婚妻子,没关系。
他的妻子需要她的内丹续命,没关系。
她是百年难见的千载花妖,因而无法与他终生厮守。
既此,便让他的妻子,代她,与他幸福。
她缓缓倒下去,阖上眼睛。很快,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徒留幽幽清香徘徊天地之间。
春去秋又来。
逆池的白莲,却再未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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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住他的衣袖,素来冷艳的面容终于有了悲情的痕迹。
“告诉我…为何?”
为何?
为何大婚前夕皈依佛门让她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为何?
为何抛弃十七年来的情意决绝离去?
他确实欠她太多解释。事已至此,她一改往日骄傲冷然,苦苦追寻,只求原因。
“阿弥陀fe。”他的眉目依旧如画温润,只是光洁的头顶与素净的僧袍不住地告诉她故人已去,“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贫僧已是方外之人。前尘往事,还是勘破为妙。永无结果的问题,何必问来,平增忧心?”
说罢他浅浅一躬身,竟要转身离去。
她咬唇,望着他的背影,似是放弃什么一般扬声大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最后一句,她已泪流满面。
他似是因这段话步伐微凝,又似是没有。
总之,他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
“为何…为何…”她喃喃,“昔年你说你要成为好逑的君子,我便努力去学淑女的窈窕。你说你会娶我,会应了这关雎…可是如今…你这又是,为何…”
她走后,他在暗处近乎痴迷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痛至无以复加。
良久,他才冷下眸光,对着身后那明黄色的身影,道:“你的目标达成了,不出一月,她定会嫁给你。”
那人似有颔首:“朕自会一诺千金。答应你的,定不食言。”
隔月,她嫁衣上身,嫁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成了这世上所有女子都倾羡女人。
此后,她幽幽深宫,寂寞永藏。
此后,他佛前梵唱,不问尘往。
年华易老。当他们都不复荣光,昔日泣泪而辍的关雎,复又被人人传唱。
她手执一子,轻轻落于棋盘:“将军。”
她的声音亦如圆珠扣地,咬字清晰,利落干净,却是不带一丝感情,浸满了沉沉死气。
他于她对面,摇扇苦笑:“朕还从不见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下的每一步,都杀气毕露。”
“那皇帝可将本宫放弃了?”她看向他,依旧用死气沉沉的声音,“你在本宫大婚之日掳来本宫,用意何为?你要清楚,本宫可是你敌国的皇后。”
他面色一凛:“你与他大婚尚未礼成,算什么皇后!”
“你坚持不了多久。”她摇首,“你国之力远不如他。他已经出兵征伐。”
对面的他半晌都不说话。良久,拂袖而去。
她在他离去后才望着他坐过的位子,似是低喃自语:“你又何苦如此。昔年情感我都已经放下。你再这样下去,会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