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还没有来。
“好了,好了,”工头说,“她已经被解雇了。如果只是一天没来,我还是愿意让她归队的,可现在她做得太过分了,自作自受吧。”
乔伊想起了凯西在说“我一定得挺过去”那句话时的情景。当时她是多么严肃认真啊!
“克莱顿,”乔伊说:“我知道凯西不来上班一定有正当的理由。你看,咱们是不是让工头再考虑考虑?”
克莱顿说:“看你想的,你以为这些工头也是人吗?也跟你我一样都有良心?”
但是乔伊相信工头会给凯西第二次机会的,所以下班后便到凯西家里去了一趟。凯西看上去面色很憔悴。
“我估计,我被解雇了,是吗?”
“工头是这么说的。你出什么事了?”
“是孩子,我们不得不在星期二夜里把他抱到急诊大夫那里。他现在已经住院,得了肺炎。”
“你还想再去干你的工作吧?”
“当然。等孩子好了以后。”
第二天,乔伊把凯西的小孩怎样生病,她的丈夫怎样失了业以及凯西如何需要这份工作的情况告诉了工头。
“听着!”工头说,“我们照顾不到每个人的困难。她被雇来干一件活,但她干不了这活——我们另找一个能干的来。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至于你嘛,最好别再为别人担忧,自己管好自己吧!不然的话,你也会被撵出大门的!”
乔伊一肚子的懊丧,去找克莱顿。
“瞧,”克莱顿说,“咱们的处境很不利,咱们还在试用期,这就是说,他们可以像解雇凯西一样轻而易举地解雇咱们。咱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找谁去争取支持。咱们只好让这件事过去算了,但下一回咱们一定要做好准备对付他们。”
无可奈何,乔伊只得同意。
当晚,她一边把孩子抱上床,一边想着凯西和她那生病的婴儿。
“妈妈,你不高兴,是吗?”五岁的博比问。
“是的,不高兴。”乔伊说,“厂里那些卑鄙的老板解雇了我的朋友,只是因为她的婴孩生了病不能上班。”
“妈妈,这些老板真可恶!妈妈,我一定替你揍他们。”
“将来吧,博比,”乔伊说,“将来……”
没过多久,乔伊和她那个力工组的其他人统统被派去干其他活了。有人被派去搞砂型,有人被派去修铸模,还有一个人被派到炉料侧。但是,在清理脏坑时所度过的漫长时光却像一根特殊的纽带已把他们紧紧地连结在一起,长久不会松弛,所以每当他们互相见面时总会打招呼说:“嘿!萨姆,老伙计,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或者说:“嘿!乔伊,你难道不想再去挥挥铁锹吗?”乔伊和克莱顿他们俩被派去当钢水罐补衬工,每出完一炉钢都要去更换钢水罐里的耐火砖,有时是补缺,有时则必须再重新镶满两层。他们工作时与建筑工人差不多,手里拿着泥刀和锤子,绝大部分活计都很重,有时甚至比清除垃圾坑还要累。
对乔伊来说,这种工作给她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她不得不开始“倒班”。这就是说她必须在家里请一个保姆,因为她自己根本没法确定应上三班中的哪一班。这样,为了支付新保姆的费用,她必须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相当一笔钱来。
在力工组的时候,乔伊和其他的人都是在转炉车间的外围活动,他们在那里整理物品,铲除垃圾,清扫地面等等。现在,作为一个补衬工,她已经变成了日夜生产千万吨钢铁的真正战斗集体的基本成员了,她已经加入到钢铁工人的行列,成为这支产业大军的一分子。
那些老工人向她讲述了转炉车间建成之前他们在平炉旁边工作的情景。这些工人都有三十多年的工龄,看看他们的身体就知道了: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断了手指头,处处是烧伤的疤痕.许多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忧郁的阴影。后到的工人都摇头说:“从现在算起,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看到我能在这个地方待上三十年,我只打算干三,两年就到别处……”“想得不错,”老工人们会深沉地说:“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大家坐在工棚里谈论起各自在钢铁厂的经历和过去曾发生过的事故——比如有一次脚手架倒塌,杰西被砸烂了一支手。每当这时,乔伊都可以发现在克莱顿的眼睛里凝聚着愤怒的火焰。她理解这一点,因为随着听的、看的和感觉刭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忿忿不已。在本特利公司,工作单调无味,使人厌倦不堪,工资标准又很低,每当原料供应不足时她们通常都要被迫提前下班回家,在这种情况下拿的工资就更少。
在钢铁厂这里,工资比较高,但一个人的生命也赔了进去,不管白天黑夜你随时随地都得听从工头们的摆布。因为乔伊还在试用期,她不敢拒绝“志愿”加班。他们会到家里把她叫出来让她再多干一天的活,或者两天工作十个、十二个、甚至十六个小时。后来她就不干了,借口是:“没有褓姆”——她不敢对他们讲真正的原因,她心里想的是:“我要跟家里的人在一起,我想带孩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