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外面门廓上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大家都要走了,你所说了吗?”
“都要走,一点儿也不错。”
比特林走了出来,问道:“到那儿去?”这时,两辆满载着家具和孩子的卡车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驶过。
“到别墅里去,”一个人答道。
“真的,哈里,我就要走了。山姆也要走,对吧,山姆?”
“是的,哈里。你怎么办呢?”
“可我要在这儿干活儿啊。”
“干活儿!等到秋高气爽再干也不晚嘛。”
他深々地吸了口气:“我已经把架子打好了。”
“到秋天再接着干岂不更好,”大家的声音在热气中显得懒洋々的。
“我得留下来干活儿。”
“等秋天再说吧,”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也很合适。
“最好等到秋天,”他暗忖着,“到那时候时间也很充裕。”
不行!他身体的一部分在喊,声音好像发自内心深处,打消了这随波逐流的念头,他好像被束缚了手脚,窒息得难受。不行!不行!
“等到秋天,”他不由自主地喃々道。
“走吧,哈里,”大伙儿嚷道。
“好吧,等到秋天我再回来干活儿。”
“我在蒂勒运河发现了一所别墅,”一个人说道。
“你指的是罗斯福运河,不是吗!”
“蒂勒运河,这是它原来的火星语名字。”
“可是地图上——”
“别提那地图了。它现在叫蒂勒运河。我在皮兰山还发现了个地方——”
“你指的是洛克菲勒山脉吧,”比特林问。
“我是说皮兰山,”山姆说。
“好吧,”比特林说,此刻热浪和令人窒息的空气使他不再执着,“皮兰山就皮兰山吧。”
在第二天的灼热宁静的下午,每个人都在忙着往卡车上装行李。
劳拉、丹和戴维(或者像他们愿意被称呼的:蒂尔、林农和威尔)手里都提着行李。
家具都丢在这所白色的房子里。
“这套家具在波士顿的家里看起来很般配,”母亲说,“在这小屋里也挺合适,难道在那别墅里就寒酸了吗?不行,秋天回来的时候一定得把它们拉去。”
比特林默不做声。
“至于那所别墅要配什么家具,我另有打算,”他思忖了片刻说道,“要配又笨又重的家具。”
“你的百科全书呢?当然也要带上,对吧?”
比特林先生的目光斜向一边:“下个礼拜我再来取。”
他们转向女儿,问道:“你的纽约式服装带上了吗?”
神态困惑的女儿瞪起眼睛答道:“哦,我再也用不着那些衣服了。”
他们关掉煤气和自来水,把门锁好,向卡车走去。父亲朝卡车里扫了一眼。
“天呐,我们带走的东西太少了,”他说,“比起我们从地球上带来的,这简直是少得可怜。”
他边唠叨着,边发动了汽车。
他回过头来,长时间地凝睇着这幢白色的小屋,不由得心潮起伏。他真想扑过去,抚摸它,吻别它,好像自己要踏上漫长的旅途,撇下了永远不能再见的、肯定要在记忆中泯灭的东西。
就在这时,山姆和他的家人乘着一辆卡车打这儿路过。
“嗨。比特林,走哇!”
卡车在古老的公路上颠簸着驶出了这个城镇,朝同一方向开去的有六十辆车子。车队扬起了悄无声息的、遮天蔽日的尘土,笼罩了整座城镇。静々的运河在阳光下泛起湛蓝的涟漪。无声的微风在不可名状的树林中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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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使运河干涸,酷热像火一样横扫着草原。在空荡々的地球人居住区,房子上的油漆一片々卷翘、剥落。孩子们在后院荡秋千用的橡胶内胎在热辣辣的空气中像停了的钟摆似的少气无力地悬在半空。
铁工厂里的那具火箭骨架开始生锈。
秋天到了,万籁俱寂。比特林先生站在别墅倾斜的屋顶上俯瞰着山下的峡谷。他的肤色更深,眼睛更黄了。
“该回城里去了,”科拉说。
“是该回去了,可是回去干什么呢?”他
安详地说,“那儿什么也没有了。”
“有你的书,”她说,“你的高档衣服,你的勒斯和你心爱的艾尔尤勒勒。”
“城已经空了,谁也不想回去,”他说,“我们没有理由要回去,丝毫没有理由。”
女儿在一旁编织着挂毯,两个儿子用古代的笛子和管乐器吹奏着曲子,他们的笑声在这
所大理石的别墅里回荡。
比特林先生凝视着远处深谷中地球人的居住区说:“地球人建造的房屋多么奇怪,多么可笑。”
“他们没有一点儿想象力,”妻子在沉思中答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