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头赶看辆马车以每小时二十四公里的速度从公路上过来,把他隔在了街心草坛边。在这里,他遭到了路北边汽车里人的取笑,但再过十到十五分钟他就能过去了。从这里他只需再走一小会儿就可以到达兰开斯特村边的娱乐中心,那里有几个手球场和一个公共游泳池。
这里的水面反射人声的效果,给人造成的光影悬浮的幻觉与邦克游泳池的情形没有两样,但这里的声音更高、更噪、更尖,并且刚一迈进拥挤的围墙大门他就遇到了严格的管制:所有游泳者在使用游泳池前必须先淋浴。所有游泳者必须先在洗脚池洗脚。所有游泳者必须佩带识别标志。他淋浴了一下,在一种混浊的带刺激性的溶液里洗了洗脚就走向水边。池水发出氯气的臭味,在他看来游泳池就像一个阴沟。两个救生人员坐在两个了望塔里好像按着一定的节奏吹着警笛,并通过一个广播系统咒骂着游泳的人。奈迪以渴望的心情想起了邦克游泳池里的蓝宝石般的池水,并觉得如果游进这种黑不溜秋的地方他可能会被污染——他本人的亨通和魅力就会遭到破坏,但是,他提醒自己,他是一名探险家,朝圣者,而这里只不过是露辛达长河之中的一段堵塞的小弯。他一肚子恶心,愁眉不展地跳进了含有氯气的池水,为了避免与别人相撞他还得在游泳时将头抬出水面,即使这样他还是东挨一脚,西挨一拳,被溅得满脸是水。当他游到浅水区那一边时,两个救生员一齐对他喊:“嘿!你,你没有带识别标志,赶快从水里出来。”他出来了,但他们再无法与他纠缠,他穿过在阳光熏烤下散发着油气和氯气气味的发臭的水雾,钻出坚固的铁栏杆,走过了手球场。越过一条马路他便进入了哈洛伦庄园的林地。林里没有清理过,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艰难地走着,一直走到草坪和他家游泳池的修剪整齐的山毛榉围墙前。
哈洛伦夫妇是他的朋友,他们是一对以被人怀疑为共产主义者为乐的家财万贯的老伴。他们是热情奔放的革新家,但他们并不是共产主义者,然而,当他们有时真的被指责为颠覆分子时,他们反倒似乎觉得欢悦和振奋。山毛榉围墙是黄色的,他想,这些树和利维的枫树一样可能也害了枯萎病。他连喊两声“哈罗”,一方面向哈洛伦夫妇通知他的到来,一方面减轻一下他侵入私人领地的罪过。哈洛伦夫妇由于种々未曾向他解释的原因从不穿游泳服。说真的,谁也做不出适当的解释。他们赤身裸体是他们一往无前的革新热情的充分体现;他也礼貌地脱下自己的游泳裤,然后步进树篱的缺口。
哈洛伦夫人是一位白面银发的肥壮妇女,他正在看《纽约时报》。哈洛伦先生正用一只大勺从水里捞山毛榉树叶。他们见到他似乎并不惊讶,也不生气。他们的游泳池可能是这一带最老的,是一个用石块彻成的由一条小溪供水的长方形建筑。它既无过滤装置也无抽水机,池水像小溪一样呈暗金色。
“我正在搞越野泅渡。”奈迪说。
“什么!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先例。”哈洛伦夫人惊叫。
“噢,我是从韦斯特黑齐的游泳池开始的,”奈迪说,“准走了八公里多长了。”
他把游泳裤放在深水区的池边,走到浅水区这一侧又游了过去。当他抓住池沿正要上岸时,他听到哈洛伦夫人在说:“奈迪,我们一直为听到你的重大不幸而深感痛心。”
“我的不幸?”奈迪问道,“我不知道你指什么。”
“怎么?我们听说你已经卖了房子,而且你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我想不起来我卖过房子的,”奈迪说,“而且姑娘们都在家里呢。”
“是啊,”哈洛伦夫人叹了口气,“是啊……”她的声音造成了一种毫无道理的忧郁气氛,于是奈迪生气勃勃地说:“谢谢你们让我游泳。”
“那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哈洛伦夫人说。
他在树篱外边提上了游泳裤头并把它系紧。游泳裤的两腿很松,他怀疑他的体重是不是在下午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减少。他又冷又累,裸体的哈洛伦夫妇以及他们的昏暗池水使他精神不振。这次泅渡大大超出了他的体力,但他早晨滑下楼梯栏杆时和坐在韦斯特里齐游泳池旁晒太阳时怎能预料到这一点?他的双臂又僵又酸。他的双腿感觉像橡皮一样,各个关节都很疼。最不妙的是骨头里的一股冷气和他觉得再也不会变暖的感觉。树叶在他四周落下,他闻到风里有柴烟味。有谁会在这个季节烧木头呢?
他需要喝点酒。威士忌会使他温暖,会使他精神饱满,会把他送过这最后一段旅途,还会唤起他自认为越野泅渡是他的首创壮举的豪情。泅渡海峡的人都喝白兰地。他需要一种兴奋剂。他穿过哈洛伦房前的草坪,下到一条小路走向哈洛伦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海伦及其丈夫埃里克?萨克斯修建的房子那里。萨克斯夫妇的游泳池是小型的,他在那里发现了海伦和她丈夫。
“啊,奈迪,”海伦说,“你是在我母亲那么赴午宴了吧?”
“那倒不是,”奈迪说,“我确实停下来去看过你父母。”进一步解释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我非常对不起,像这样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