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雨后夜遇1(1 / 1)

新编雕龙记 诌子 1616 字 2016-08-21

铅云低垂,冰冷的天怜泪雨随悲而落。在通往腰坎墓地的山道上,清溪村的老幼均素服哭送,挽联前引,白字当空,这是云龙的笔锋。

“钱秀才,你放心走……走吧,咱岭里的老小都记着你叻!”八公老泪纵横,不顾晚辈反对,九十多高龄了也要亲送亡者一程。玉梅、玉凤,以及抱着毛丫的玉玲也都哭得眼儿红红。

“都磕个头走吧。”棺木下葬停当,黄炳树发了话。云龙恭恭敬敬就泥石里叩了四叩,跟随人后走了几步,不禁回头,又望了望那座新起的坟头。黄炳树也停了下来,他对云龙说:“娃啊,你不是咱岭里人,咱岭里人可没把你当外人看哩。老秀才就常念叨你,总在人前夸你是咱岭里的骄傲。如今他走了,他为咱岭里人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从没开口向谁提过任何的要求。咱岭里人都念着他的好,好人就得有好报:他无儿无女,也没冷落到无人问禁!娃啊,俺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想着,他老人家走了,也得叫他感个暖儿,你说是不是?”云龙的泪和着雨水往下流,他从没和老人家交谈过,所晤的也只是前儿所见的那一面,也就这一面之缘,他便已深深地感受到了老人的可敬与可亲。只可惜,世事无常,一面成永诀!

当云龙随岳父赶回庄里,那雨愈下得大了。他换了身岳父的老灰祆裤,虽然小了些,却足可搪寒。换下的衣裤玉梅拿去除泥架烤,一时难干。因算是岭外的“贵亲”,又是为钱秀才的殡丧出了力的,因此云龙被请去坐了“谢客席”。席堂设在成文、成武家,这是八公的意思,一则,成文的父亲是村长,理应由他出面;二则,他们家和钱秀才的草庐邻挨着,诸多事情便宜就近商榷解决。村长黄玉海就是八公的亲长孙,有八公的话在,无有不从。云龙由成武陪着一到,八公就先叫云龙认了“大哥”,这一叫,还真让云龙在成文兄弟面前不好意思来,玉玲的丈夫,“姐夫”毛镇涛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们的辈分在这呢。”诚然,“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孙”,在旺族里,这是常见的现象。所以,近乎同龄的人,上下差了好几辈,没什么稀奇。

席只一桌。八公年高,先歇息去了。本庄里帮忙的是应份儿,没谁想着要来叼扰这顿酒菜。村长爷仨,加上毛镇涛、方云龙,还有一位邻乡乡政府里的干事,玉海都须喊他一声“姑夫”的,另有两位,都是忠厚田家人,辈份稍晚。云龙素不好酒,况是哀丧事,沾酒甚少,话也不多。倒是毛镇涛“活跃”,酒一入腑话就来,贪杯不说,和那位乡政府里的姑夫对上了眼,一句一个“姑夫”喊得亲热,敬酒也勤,须臾即醉。云龙和成武将其扶送到玉玲家,玉玲见了,难免要说他两句,谁知他醉后言语爆粗,痞性大发,张口乱骂,不光辱及玉玲一家,甚至涉至黄门的不是,说什么死了个不沾亲绝了户的糟老头,也要破他一份股子钱之类。两口儿一吵吵翻了天,闹得合庄尽知,旁人无法劝解。

玉玲干气得坐在冷雨里呜呜的哭,她娘和几个年幼的弟妹恨得上前又抓又打,却哪能敌过毛镇涛的浑力,一推都跌倒在雨里。玉玲母亲的头给墙角磕破,血顺着雨水和进了泥里。云龙和成武慌忙上前扶起。

就在这一片哭闹声中,黄炳树一脚跨进了院,见了这般情形,照定毛镇涛的脸狠抽了一掌,毛镇涛一个趔趄扑倒在雨地里。

“混帐东西!孤儿寡母的一家好欺侮不是?喝过酒就撒野疯!想当初你娶玲丫头时咋保证来着?放个庇就忘了?”

玉梅、玉凤后脚就跟了进来。玉凤扶起了玉玲,玉梅进屋抱起了一直惊喊着的毛丫,望着尚不会说话的毛丫那惊厥的眼神,玉梅一阵揪人的疼,泪儿蓄满了眼眶。

毛镇涛被黄炳树镇住了,可复仇的火焰由此而生。他强逼着玉玲带着毛丫跟他回家,黄家人自然不放,毛镇涛就自己下岭去了,可知人已酒醉,一路跌撞,又经冷雨相激,捱到家时已衣破脸伤,就夜里就发起高烧,挂了两天盐水,方才好转。这一来,毛家对黄门恨之入骨,对玉玲更不当人看,这段孽缘不知何时为尽,暂且搁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