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后进屋来对玉梅看看瞧瞧,玉梅认得,识体地让坐。王婆子忙摆手:“不烦、不烦,姑娘快坐、坐。老婆子坐不住,还得家去拾拾。”走前对常氏说:“他婶啊,也该做饭了。”常氏说:“准备了。”
于是方宅忙了起来。
玉梅被云龙带到西屋。文放、云柳、仪麟挤了进去,文放狡然笑道:“你俩准备啥时结婚,可别忘了找俺当伴娘啊?”云龙知她意在调笑,复想起少小时的那段情趣,便抿然回道:“可以考虑,不怕你再搅了局。”那时她曾和修眉表姐为当新娘而争闹过,这一说,文放一时脸臊,啐笑道:“美的你!”小仪麟也跟抢着道:“我也当!我也当!”
“好,也算你一个。”
正说笑着,八岁的大亮愣闯来,怀中抱一布包:“大表哥,俺要吃喜糖!”
或许是人类发展进步的结果,商业社会熏染出来的孩童都敢直言无忌地索要。
这是黄玉梅的布包。就在舅舅常**唆使儿子挟物勒喜之时,方母便使眼色叫云蕾去管着些,防止孩子胡闹。而待云蕾跟进屋,玉梅早把十元钱塞给大亮,要回了东西。大亮蹦跳而去,云蕾见没事,刚欲离开,却被玉梅一声“小妹”喊下,打布包内取出副露指手套:“也不知你戴合不合适,俺就比照俺妹子的手织了。”并亲给云蕾戴上。云蕾惊喜不已。她原盼大哥能和秦怡芝相好,因而对玉梅留存几分嫌见,可未想到,初次见面,就送了件她最需要的礼,礼虽不值什么,但得到关爱则尤足惜贵。云蕾不由得脱口叫声“嫂子”,不惟把玉梅叫得脸红,自个儿也红了脸。
玉梅又理出件毛线衣叫云龙试穿,云龙这才晓得,她年前所织的那件就是织给他的!云龙心下涌愧,至今他也没送玉梅一件象样的礼品,看来,只有以后倾情回报她了。线衣套上身,文放、云柳等都说合身好看,推着云龙到二姑及常氏跟前,叫她们品评赏鉴。二姑伸手摸摸拽拽,对常氏夸道:“这闺女好俊的线活!她妗,你看,百里挑一!偏人又恁俊气,俺看着就欢喜。这样手巧人又好的闺女送给你作儿媳,你会不乐意?”
“乐意!乐意!”可她心里总窝着个疙瘩。拿玉梅和秦怡芝一比,无论哪方面,她更倾向于后者。因此堂宴上方母对玉梅的态度比之早餐时对秦怡芝的殷勤至少打了三折。别人不知,云龙却肚里有数。但见玉梅漾着一脸的幸福和知足,再者,母亲能款留玉梅已是表情达意,云龙也就不说什么,只尽心地关爱呵护玉梅。龙欢凤悅,羡煞死人。文放后来一见着她的马儿,就拿云龙和玉梅说事作比,使得她的那个马儿应之不疲。这是另话。
残枝梳夕影,风起入肌寒。转即日西沉,云龙送玉梅回岭。一直送到岭底,两人下车。云龙从身上取出个卷儿塞给玉梅,满含歉意道:“玉梅,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也看到了,我家里也不宽裕,再说,我在外也没个积蓄。只是,屈了你了。”
玉梅接来一展,是五百块钱,便又塞还给他:“云龙哥,有你,俺啥也不要。俺爹娘也说了,不图你啥,只要你对俺好。"
云龙情动难抑,双手扶她双肩深情道:“云龙天幸,何来福气,得你为伴!我听二姑讲,如今人家相订姻亲,索取彩礼,动辄数千上万。到头来,仍不免鸡飞狗跳,钱坏人散。玉梅,眼下,我除了这颗心,难再给你什么,等过夏入秋,我一定……”
玉梅手堵他唇,不让再说。她对未来的憧憬,没有过多奢望,也就是有可居之所,有能种之园;家养一群鸡,守户两白鹅;晨起共理,晚归同宿。如诗一般的田园生活,这也正是云龙心之所向、道之所求。二人心思契合。
岭上,山松阴绿;田中,麦苗泛青。玉梅偎靠着云龙,二人举目齐望,暮天里,两只雀儿齐翅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