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好天,太阳笑脸融融。
吃罢早饭,常氏便带着儿女忙开了:扫、抹、搬、排、摆……云英动了几下手,说:“就这几件破破烂烂,再收拾也好不到哪去!”常氏说:“看着破破烂烂,哪样用不着?摆放齐整了,多少也好看些。待会儿你靳姨带她闺女来,总不致于瞧着太乱,好歹也象个过日子的人家。”云蕾接口说:“咱家啥时能全换成新的就好了。”云英顶一句:“你等着吧。”常氏和云龙一边挪着旧柜子一边说:“等你大哥相定了亲,到时候就全换新的。”云蕾笑道:“那说的是,到时候啊里里外外,都装修得漂漂亮亮的,等大嫂过了门,嫁妆摆满屋,自然就焕然一新了。”云英说:“那也没你的份!”云龙在旁一笑:“没那说法,到时全换,谁都有份。”云蕾冲二哥得意地说:“怎么样?大哥说了,都有份!告诉你,大嫂家富着呢。”云英嘴一撇:“好象你见过似的。”“那当然,不信你问大哥。”常氏问:“龙儿,哪家的闺女?怎没见你们跟妈提过?”“妈,你别信妹妹瞎说。”云龙急拿眼瞪着云蕾。云蕾装着没看见:“妈,等忙完了再跟您讲。”
且不提这娘儿几个闲话,单表那靳婆子,打自昨晚出了方宅,一路急赶脚奔回家,气未歇定,就把相亲的事和她闺女说了,她闺女一边闲嗑着瓜子一边撇嘴道:“不去!就他家,谁稀罕!你叫俺去受穷还是叫俺跟他当道姑去?妈,这事你少操心啦!”靳婆子耐心地开导:“小丽啊,妈不是跟你说过嘛,赶明儿这事要定了,不光你找到了靠头,你爸、你嫂也都能进挂面厂。妈和你嫂都在供销社,一月不拿半月钱的,听说过完年又要搞什么下岗。妈都这把年纪了,人家肯定不要了;你嫂要是也下了岗,光指靠着你哥的那点工资跟你爸的那么点退休金,全家喝西北风去!如今家里来往开支又大,你也看见了,单这个月喜事就摊有多少家!跟你说,他家你方叔的厂子待遇蛮不错的,看着没?西边二保那两口子都在里,人那日子过的——到时候哇,兴许你爸也能去看个门什么的,多少也能给些……”
“行了,行了,俺不听!你们都打算好了,嫌俺是个丫头,将来不是葛家的人,就拿俺作交换!他是什么人,你打听过吗?在你们眼里,俺还不如俺嫂!”
“这死丫头!”靳婆子干急却又没法,只好耐住性子再劝:“小丽啊,你又不是不知,就你爸那玍脾气,他能干什么呀?妈在供销社倒是熟面儿,可你嫌孬不愿进,外头家里又没个有能耐的亲戚给帮扶一把;眼瞅着这是个机会,要是成了,你今后既有了依靠,家里头也有了活路,有多好啊……方家这大孩,妈刚才见了,那模样啊,好着呢,个又不矮!你见了,保你喜欢!再说了,咱家这情况,你还想找个啥样子的?不要睡地摸老天,净想着高了,啊?”
靳婆子直说得喉嗓上火,那葛丽还是懒懒得不作答应,气得她狠声道:“俺咋就生了你这么个闺女!”一赌气也不下厨。娘儿俩闹得正僵,儿子、儿媳带着两岁的孙子给丈人家送过节礼,回来探知此事,都巴不得这个妹妹早日嫁出去,省得在家碍眼,遂你一言我一语地齐说之。葛丽哭着嚷起来:“不用你们说,你们都嫌俺在家累赘,明天俺去好了,管他是鸡是狗,俺随便嫁了,这称你们心了吧?”话不管怎么说,葛丽总算松了口。至于象这样的哭喊吵闹,在他们家司空见惯,不足为怪。靳婆子颠着脚开始做饭。饭时,葛老头子至家,靳婆子即和他通了气。这葛老头生性怪僻,便纵有好话,一经他嘴就变了味,所以他这辈子,只落得左右不逢缘。青坪人口顺,都唤他老玍头。老玍头一听,冲闺女道:“这样你还挑三拣四的,还想咋样?你不看看你,谁要你谁遭罪!”葛丽本就不乐,伸筷子在盘里拨来扒去,听这话,顿时泪又崩出,筷子一摔,哭着跑回自己房中。累得个靳婆子又是哄又是骂,劝慰了老大一会儿,方才歇止。
一宿无语。天明,靳婆子对女儿说:“小丽啊,不要再像往常那样赖在床上到九、十点了,早些起来,啊?吃过饭,自己好好拾整拾整,妈点过名,回头来就带你相看去。”葛丽瓮声回应:“知道了。”一翻身,又睡去。靳婆子应了晨卯,被支派去搬理商货至九时许,这才喘口气,慌忙告了短假返回家,可气的是女儿仍未起身,急得她叫道:“小祖宗哎,这可怎么得了噢!”催拽起来,着急忙慌的替她梳洗打扮,也顾不上她还饿着肚,拉着便走,一路上连推带搡的来到了方家。
这时方家早已扫除完毕,云英又跑得没了踪影。云龙从一旧柜中无意间翻出了昔年上学时常背的蓝书包来,里面书薄笔具原封未动,只可惜已遭了鼠噬。云龙将之携往西屋,一一掏出拣看,于霉味里又见当年笔迹,一时勾起学生时代的许多回忆,竟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几多亲切,几许怀爱,在万般感慨里,尚又有几丝抱憾,几缕伤恨。正自思缅,云蕾过来示意叫去,云龙这才重又装起,挂在墙上的一颗钉上,而后拍拍身,随云蕾来到堂厅。
堂厅里,靳婆子母女俩已被常氏邀入落了座。葛丽心中本就不乐意,待扫了眼屋内摆设,虽说刚刚收拾过,其破旧之状依然难掩,原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