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则租给他人作油坊经营。云龙昨晚打此经过,却不知父亲就在里面。现在跟着云蕾进了大门,直走到后院,才听到那机器声响。
在一间标有“厂长办公室"的耳房里,他们找到了父亲。父亲正和一人拨打着算盘对帐。云龙看屋里,为一桌、一椅、一床,另有一长条椅对床而放,別无他物,极是简陋。与父亲对帐的那个人云蕾称他“陈叔”,约摸五十岁年纪,瘦瘦的个儿,他盯着云龙相了一阵,问方井浚:“方厂长,这就是你大孩?”方井浚说是,遂叫云龙见过。陈叔对方井浚赞道:“这孩子长得好!虎骨龙气,要么隐而不出,出即搅动风云。”令云龙伸左手,仔细斟看了一番,说道:“光看手形,绵而有力,背起丘峰,明显的有福之相;从生命线来看,一纹走底,应有百岁之寿,这条,就没几人能比;只是事业线不是那么明晰,讲实话,官运不好,这个,不如你家二孑云英,他可是一块当官的好料,以后官做得不会小;但是智慧线相当漂亮,足以弥补缺陷,能够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过的是神仙一类的日子;感情线,嗯,也相当不错,应有一儿二女,相属好命。”陈叔如此一本正经,说得爷仨半信半疑。方井浚道:“小龙这几年在外头受了不少罪,以后能安安生生的过好日子就成,别的不求。”陈叔道:“磨练出来的孩子更有出息!方厂长,您就情管放心吧。”知道他们有事,寻个借口就出了屋。
云龙问云蕾:“陈叔爱给人看相?”
云蕾小声道:“陈叔说他家有祖传的相书,平时给不少人看过相,有人说挺准的,也有人不信,说他算来看去的,自家都没看准……”
“別乱说!”方井浚脸一沉。云蕾做个鬼脸,不再吱声。
父子俩将早已备好的挂面分两下架上自行车绑缚。这时,厂房的门口和窗户上挤满了人头,都伸长脖儿朝这边张望。云龙知道他们看稀奇,并不理会,待绑缚好,蹬开了车撑。方井浚拍了拍,确信绑实了,遂腾出手,从衣兜里抻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云龙:“赶逢集,和你妹妹上街转转玩玩,随便买点东西。”云龙推阻不要,却被云蕾一把抢过:“我替大哥先保管着。”方井浚眼一瞅:“待会儿给你大哥,你別乱花!”“知道了。”兄妹二人一掌一扶,推着单车就出了厂门。
路上,云龙又问起陈叔,云蕾才接着介绍说:“他叫陈士会,给咱爸当会计,闲空也帮着料理厂务,人挺好的。就是有个缺点,好卖弄,人找他看相,他从不推辞,要是谁夸他相得准,他就越发得意。前两年,他儿子搞对象,经他看过,就说儿媳命相好,兴家旺夫。娶进门不久,儿媳变了脸,三天两头逼他儿子要钱,常闹得举家不安。后来,他闺女找婆家,他又说男的一脸苦像,命里犯穷,硬给拆散了。等又看上一个,老头相中了,说是宽面鼻直有官样。不想那人是外乡的一个流氓,害他闺女怀了孕,人也没了影儿。人家都拿他当笑话讲,所以也有许多人不信。”
云龙笑道:“怪道我这薄福相竟给他说成有福的了。”
云蕾道:“木匠家找不出好凳来,算命的也只会给別人算。大哥,你……”
这时,就听路边有两妇也正论及他的事,其中一个道:“听说了吗?方家大孩回来了。”另一个道:“听说了。那孩子长得好着呢,许是在外混出了头,回来要寻一门亲?”
“啥子哟,要混出了样,外头寻不着,偏偏要回来?听说两手空空,啥都没有!”
“哎哟,那方家可真够倒霉的,才刚好转,灾星又进了门。”
“不是咋的,陈半仙说过:这孩孑命里,有败家之相。”
“真的?他的卦敢怕不准。”
……
云龙兄妹俩互望一眼,均不再言语。云龙肚里寻思:我昨晚才回,一夜之间就传得人尽皆知,并且流言广布,竟不知从何而出!一时眉锁,胸中顿生惘失。云蕾也在想:大哥虽然落泊,却也没招谁惹谁,竟然能编出这些鬼话,他们也太恶毒!不行,哪天我问问陈叔去!心中恼恨,一路默然。
二人到家,未料早有来客等候:一是二姑,一是舅舅,另有一位阿婆,云龙却不认得。说起二姑,云龙记得小时经常带着弟弟妹妹跑到镇南盘口的二姑家,二姑总是欢天喜地地接待他们,每次都做些许多好吃的饭菜,很饱了他们的口福。论道舅舅,云龙更不生份。舅舅家略远,住在位于镇子正东的常李村,不管逢年过节,还是寒暑假期,舅舅都要来接外甥、外甥女去过上几天。舅舅好玩,常带着他们跳山猴似的东跑西颠,直到姥姥放嗓满庄,才知道回转。如今再见,音容稔熟,亲情立现。他们拉着云龙,左瞧右看,嘘寒问暖,久久不肯撒手。
“大姐啊,你们都进屋歇着吧,俺得赶紧回了,孙子在家敢怕醒了。”“唉,他婶,得空常来坐坐。”常氏送走了阿婆。原来她是对门王家的,私下人唤“溜脚婆”,闲来专探别人家的新闻。今儿早早哄睡了孙儿,便以借鞋样的理由溜脚到方门,扯题套问云龙的消息。适逢二姑及舅舅一前一后来到,就驻足闲话至今。
一众入屋。云龙脱去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