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啊!”玉梅不觉叫出了声,泪眸里透隐几丝惊忧,闪现几许自怜。
云龙又说:“师傅见我年纪尚轻,又没有做道士的定心,就没有纳我入道,只留我做个编外的额缺。”
玉梅心绪稍平,问:“啥叫编外的额缺?”
云龙道:“就是道观里做斋蘸法事时补缺之用。哪位道兄因病或有它事不能行法课礼,则由我顶入,也只是权宜之计。名为道士,实则为俗家弟子,不入正籍的。”
“那还好,真个吓死人……”玉梅终于落下心石。
“之后,我就一直在观里待了三年,师傅见我勤谨,心又实诚,出外长达四年之久,常有思家之绪。就发宏善,拨给香资作为盘费,许我来家省亲。”
黄父不言语,低头卷着烟叶若有所思;黄母起身干些杂活,叫玉梅泡茶招待来客;玉梅如梦方醒,喜招云龙到她西厢闺房,沏水备果,喃喃絮絮,尽与云龙说些离前别后的事儿。
黄玉梅虽是农家女孩,却因独生,两口儿爱若掌上明珠,尽其性子,怎么着怎么好。只为上初三那年的一场大病,勉强拖至毕业,便不再就读,闲在家帮衬家里。玉梅生**洁,处事仔细,是以闺房内拾掇得一尘不染,虽说都是半旧的床箧箱椅,却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书桌上、床头边摆放些女孩儿爱玩的布熊巧饰等物,以及书笔纸墨,甚是温馨怡人。云龙移开书桌上的调光台灯,玻璃下压着一张玉梅的半身彩照,那笑意融融的模样,令云龙欣赏不已。
玉梅芳心大悦,掀起玻璃,将之取出递于云龙。云龙抬起头,瞧着玉梅娇喜含羞的神态,一把握住玉梅的手,口中轻唤一声:“玉梅。"玉梅耳闻手触,自心底涌起热流,传遍全身。那无可言喻的欢愉使得她飘然欲仙,呼吸有些儿阻窒,心跳如小鹿,脸儿更是绯若红霞,娇艳无比。意欲抽手,却被云龙紧握,抬眼与云龙目光一碰,旋即落睫转下。低眉羞腮,慢慢的将头偎进云龙的肩怀。
“当”的一声,堂屋里传来一声响。惊得二人慌忙分开。紧接着又是“当、当”数下,原来是挂钟整点奏鸣,已是下午四时了。
云龙、玉梅相视一笑,适才慌乱的情形已融化成蜜,甘润彼此的心田。云龙端详着玉梅的玉照,又看看玉梅,口中轻道:“真美。”遂打开绢帕,将相片压在银镯下面,复又收好。玉梅见赞,心下犹喜不尽。
云龙于腰间解下一面白玉佩,金线穿孔,镌以“喜鹊登梅”,——这是席碧悠的手艺。——递到玉梅的面前。玉梅接手一看,喜上眉梢:“哎呀,真好看!”翻赏不已。抬头问道:”给俺的?”
云龙笑道:“当然是。当初你送我银镯的时候,我啥也没给你。今儿个,算作我的补偿……”拽她手捂在前胸,压低声儿:“连同我的这颗心!”玉梅抽回手,羞得一扭身,将玉佩紧紧握住,低头窃喜。
云龙望了眼窗外,雪下得小了。冬日天寸,又是阴雪脸儿,天光已然暗淡。云龙立起身,道:“我该走了。”玉梅忧起花容,恋恋不舍:“那你,啥时再来?”好不容易才见了面,这又分开,心下如何能忍。
云龙也不愿舍离他心爱的人儿,可他还顾念着他的家人,他还不知他当年的出走究竟会给他最亲的家人造成咋样的伤害!面对着玉梅难拒的期盼,云龙与她的约定是:后天。
于是云龙向黄父黄母辞行,黄母意欲留饭,却得黄父说:“天不早了,俺也不留你。早些回去看看也好,做老的,也不易!”
云龙诺然称是。顶上斗笠,将包裹挎于左肩,把杆棒留在了玉梅家,向二老告别后,由玉梅送上出庄的路。
风紧了,吹得石穴呜喑鸣响。云龙劝玉梅回去。玉梅突然在心里打了个电念,隐隐有一种担心,遂抓住他胳膊,问道:“你,这次回来,还回去不?”云龙两手扶她双肩,说:“回去。这次省亲的假期只有一个月。不过,你放心,到秋我还会回来,一回来我就娶你!”
玉梅低着头,想着云龙最后的一句话,反复咀嚼着,想得出了神。雪花落在她的发梢上,钻进她的脖项里,全然不觉冷。待抬头,云龙已去远,风雪里,那英挺的身姿屹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