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殿外的小花园内已经有早春的花儿悄悄地绽放了最初的美丽。
正午时候的阳光颇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站在殿门外当值的小太监有些懒散得昏昏欲睡,把头一点一点的,身体也有些摇晃,仿似随时会有跌倒的可能。
就在他再次瞌睡的间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走来的几个人。
当先之人雍容华贵赫然是太后她老人家,后面跟着一位美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两人身后并未见什么随从,只太后身边的苏嬷嬷随侍左右。
走得近了,小太监猛然惊觉该要行礼通传,遂慌忙跪下口中高声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才给贵人请安……”
话未说完,只见于公公从殿内迎了出来对小太监呵斥道:“什么贵人?不开眼的东西!那是宁妃娘娘。”
小太监新近入宫当差不久,宫里的主子们还未来得及认全,不知何故忽然被调到了潜龙殿前听差。原还有些忐忑,怕伺候不好皇上脑袋不保,谁知来了个把月了,皇上几乎很少出门,也很少差遣他,渐渐的便松懈下来。
再说,这宫里的娘娘那么多,能来潜龙殿请安的除了梁后基本也没谁了,认不出宁妃娘娘也在情理之中呀。可是这话他可不敢说,说完一准儿得屁股开花。
他拼命磕头道:“奴才眼拙认不得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后微蹙了一下眉头道:“哪儿来的愣头青啊?怎么什么人都能在御前伺候的吗?”
于公公赶紧躬身回道:“太后息怒,用这个小太监是皇上的意思。”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道:“于公公是欺皇上病着不能理事,故此假传旨意呢吧?”
于公公噗通跪倒在地叩头颤声道:“老奴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但凡有半点不臣之心便叫天收了去。”这毒誓发的倒狠,太后也便没了刚才的怒意。
一旁的宁妃轻声慢语道:“最近宫里发生了这许多事,太后一时心焦也是有的。于公公可千万别会错了意才好啊。”
于公公赶忙谦卑地磕头道:“娘娘言重了,老奴不敢。”
太后解了刚才的尴尬遂缓了口气道:“宁妃说的是,最近哀家的脾气确实急躁了些,于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了十数年,最是信得过的。行了,都起来吧。皇上可曾用过了午膳?”
于公公爬起身来回道:“陛下已经用过午膳了,现正在小憩呢。”
太后点点头,迈步往里走去。
宁妃走到小太监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对他微笑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何时进宫当差的?”
小太监不防宁妃忽然对自己说话,还如此的和颜悦色倒叫他不禁脸红起来,但也如实回道:“回宁妃娘娘的话,奴才叫小允子,今年15了,三个月前进宫的。”
宁妃“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抱着襁褓紧跟着太后走进了殿内。
不同于殿外的春光明媚,殿内的窗子皆被厚实的窗帘遮挡着,也没有烧地龙或炭盆取暖,是以一走进去便感到了昏暗和阴冷。
宁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忙将怀中婴孩的被角掖紧了些。
太后忍不住抱怨道:“晴天白日的拉着窗帘作甚?皇上也该适时地出去外面走走,乍暖还寒的时候外面倒比屋内更舒服些。”
萧衍身上只着一件中衣,盖着一块薄毯躺在榻上休眠。他听到了太后说话的声音却没有起身,只是裹紧毯子将自己更深地窝进软榻内。
太后亲自上前拉开一扇窗帘并推开了窗子,其余的皆被苏嬷嬷一一打开。
太后来到萧衍身前望着他因久不见阳光愈发显得肤白如玉的脸庞叹了口气道:“衍儿,你有皇子了,夕颜为你生下一个男孩儿,你高兴吗?”
听到夕颜这个名字萧衍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太后无奈,朝身后的宁妃招招手道:“把孩子给哀家。”
宁妃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将襁褓交到了太后的手中,后者将孩子从襁褓中露出脸来轻轻地送到萧衍的面前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是你的儿子啊,是你和夕颜的儿子啊。”
直到太后腰弯酸了手打颤了萧衍还是未曾看一眼孩子。
太后不禁怒火中烧将孩子硬塞入他的怀中厉声喝道:“皇上!你是南朝的皇上,可你也不仅仅是南朝的皇上,你更是夕颜的夫君和这孩子的父亲。夕颜为产子而死,难道你连你最爱的女人付出生命代价所生的儿子都不顾惜了吗?”
萧衍闻言半晌终于抖动了一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地坐起身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襁褓。由于太后将婴孩强加于他,此时的襁褓已经散开大半。他抱着襁褓的姿势很生硬,既怕轻了又怕重了,拿捏了半天才将力道掌控好。
襁褓里的婴儿小小的,一颗约占了身长近三分之一的脑袋瓜,细小的腿,麻秆似的小胳膊。头发稀疏,可以看得到头皮下密布的血管以及天灵盖上方中央随着脉搏跳动的前囟门。眼睛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