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十六了，刘御使该筹备婚事了吧？”明筌转头问刘演，刘演点点头，埋头喝了杯酒，一饮而尽。

明筌仍自言自语道：“这女儿家的婚事乃是人生大事，一招择婿出错，如同一步走错，刘御使要好好安排啊，我呀，天天替我那小女愁的头发都白了。”

“世间好男儿千万多，大人何必着急？况且令千金端庄大方，善解人意，哪愁找不到好人家？”

明筌长叹一声，“算是吧。”

长安脑海里浮现的当日坐在马车中的女子，她冰冷的话语，让一个婢女砍了大汉的右手，可见那女子的心狠，也难怪不得明筌对她的婚事如此担心了，想到此，长安不禁莞尔。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看在眼里，手上酒水一杯又一杯，人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确实如此。当初因为一时贪得名利而伤害了她，那道伤疤想来是不会痊愈了。

怪只怪自己，狠心伤害了她，也怪自己，爱上了她。

“诶，邓将军怎么光顾喝酒啊，解闷啊？”明筌看着邓擎反复饮酒，不参与他们的问话，多问了一句，刘演见状，笑道：“邓将军是武人，习惯了与将士们大酒大肉的，我们这些文人的无聊杂话，在他看来是无趣了。”

“嗯，也对。”之前宁贵妃被贬，明淑妃掌凤印的事皇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他们之间也没多少话说，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自作多情，又与刘演闲谈了几句。

天色已经完全低沉了，唯有前堂内灯火通明，亦有推杯换盏之声。长安觉得些许无聊想要回霖园，可是，她还没弄明白刘演宴请明筌和邓擎的缘由，他们也只是喝喝酒，聊聊天，完全没扯出正事。

明筌是最先离开的，他一走，气氛就安静了许多，长安本来是想看他们谈论何事的，看这样子也不能知道什么了，待的时间也久了，她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演哥哥，长安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刘演点头，“想来你也是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只剩他们二人了，刘演抬眼望向漆黑的天边，今夜无月，地上树影交错，四周静谧，他举起酒杯，对着邓擎道：“邓兄，你提拔我之恩，刘演不敢忘，他日你若有难，我刘演当全力以赴帮助你。”

邓擎失笑，却也给自己斟了杯酒，与他一同对饮，一饮而尽后，他慢慢道：“看来刘兄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知晓我邓擎命数？”

“哪里。恕刘某直言，你乃护国大将军，过着半生戎马，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只为护我大亓安宁，可今日早朝皇上所言似对你有所不满，纵使宁昭容谋害龙嗣，可你军功累累，难道就不能相抵吗？又何必给你找苦头吃？”

邓擎是护国大将军，自大亓边境安宁后，便接手了皇城的御林军，维护皇上与城中百姓安危，皇宫中的禁军也交由他掌管。可最近不知怎的，皇上在朝堂上对邓擎颇有不满，收回了掌管禁军与御林军之职，强行让他在府休沐。

“这倒也好，落得一身轻松。”

他又饮一杯，脸颊已些许绯红，不知醉意是否上心头，眼里已是朦朦胧胧，皇上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他是九五至尊，金銮殿上唯他一人，自己被他利用完后就急着想要灭口，哼，几年前的真相可不会就此湮灭。

杯中倒映出他的面容，轻晃酒杯，荡起微微涟漪。

天边无月，时而有风。

“小姐，看样子明天是要下雨啊。”青衣关上窗子喃喃道，长安取下了头上的发簪，看也不看外面道：“夏日时常下暴雨，也只是一晌，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姐说得也是，啊……是谁？”青衣突然失声叫道。

黑暗处一个人影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酒气，长安倚在门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青衣也看清了来人，这不是邓擎吗？她满脸担忧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

“你先进去。”话没说完就被她打住，眼睛直直盯着黑暗处。

闻到了浓烈的酒味，长安蹙了眉头，喝道：“回去。”

只听到黑暗处低低笑了一声，“回哪儿去？”

“将军府。”

“那是将军府，不是我的府。”

他接话接的极快，想也不想直接说了出来，长安闻言一愣，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喝醉了，说的岂不是醉话？那意思不就成了，她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得先试探试探，于是，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是你的府？”

邓擎冷哼，“最近宁妹被贬，府中上下因为这件事对我极其不满意，尤其是老夫人。那种地方，一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哪里像个家？”

这算是他向自己吐露真心吗？长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的确是四方征战的英雄豪杰，也深受百姓爱戴，可是她恨他，恨到骨子里，可这种仇恨，在此刻却不那么明显了。

“你……为什么要灭苍城？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为什么……要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