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彩丽抱着文松的照片蜷缩在墙角,她很久没有这么痛苦过了,把一切的过错归罪于文微父亲,她才找到一个借口为自己开脱,因此她这些年才能活得这么理所当然。其实,在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明白,错的人只有她一个?若当年她可以坚强的一个人,带着文松生活,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因为软弱,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避风港。也因为她爱极了文松的父亲,所以也爱极了这个小男孩,只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可她当年怀抱着小小的文微的时候,她心里充满了新生的喜悦,因此才会对文松疏于照顾。哪个母亲抱着孩子的心情不是充满了欣喜?哪个母亲不是沉沁在孩子未来的憧憬里?当年的她,也是这样的疼惜着文微。
因此,当她的疏于照顾,导致文松幼年夭折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恨文微。正是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才结束这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
文松死的那一天开始,她从家庭和新生的美梦中苏醒,活在炼狱一般。她每天都梦到文松和死去的男友在对自己招手。那时候的她才发现这些年来,尽管她已经慢慢遗忘,可是那藏在心底的爱并没有消停过。因为文松在她身边,所以这一切才能这样和谐,如果文松离开了,那这一切的美好,都将是噩梦,是嘲笑她一无所有的噩梦。
她的心灵开始扭曲了,她折磨自己和文微来救赎这一切,可是噩梦依然如影随形。
袁彩丽握着那天放在文微的肉卷粉里的粉末,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她这些年是被什么蒙蔽了眼?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和文松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心只想着要报复文微的爸爸,忘记了这个女孩也是她的女儿,难道只有她爸爸一个人难过?身为妈妈的她呢?
其实,她的身为母亲的天性还是战胜了仇恨的。如果不是那样,那天她从文微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可以把门关上,她可以不去电话亭打那通叫救护车的电话。可是,在她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电话就已经打完了。那是一个母亲想要救女儿的天性,尽管她觉得自己有多憎恨这个女儿……
她服下了那包剩下的钩吻花粉末,她失去文松之后的痛苦,对文微的伤害,这些都已经深深的烙在她心里。那么,她已经失去一切了,活下去只能继续给文微带来无尽的麻烦。她唯一能为文微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让文微忘记有这样一个妈妈。
她感受着那天文微断肠的痛苦,这就是钩吻花,这是她年轻时爱过的那个人给她说的毒药。他说,断肠草也有很美的名字,其中一种叫钩吻花,是黄色的小花朵,它们遍地开花像星星一样的美丽。可是,它们却断肠致命。
袁彩丽听到门外的音乐,是很温柔的钢琴曲。这是那天林与庭给文微发的音乐,可是她听出了不一样的旋律。她仿佛在这音乐里,听到了教堂的钟声,看到神父抚着她的额头,用那并不流利的中文对她说:“你所有的罪孽,都将得到宽恕,你所有的悲伤,都将随之化为尘土。”
这音乐是林与庭手机的铃声。他只是不小心看到文微拦了的士,他就鬼使神差的跟着的士来到这里,听到了关于文微妈妈的这段荒唐的故事和怨恨。他看着袁彩丽服下了那致命的粉末,他本来想叫救护车,可是如果这是文微生命中最悲伤的痛,那么就自私一点,让它就此消失吧!
“微微,你会不会相信?最初妈妈抱着你和抱着文松的欣喜,是一样的?”袁彩丽看着从破烂的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虚弱的说着。这是她想告诉文微的最后一句话,可是不能亲口对她说,或许这是她此生除了文松以外,最大的遗憾吧!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林与庭默默的在心里说着,在微弱的月光下,踩着泥泞的小路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贫民区。
林与庭在回城的路边,看到了坐在湿漉漉的路边的文微,此刻的她,比他捡到她的那个雨夜更加悲伤。他没有办法就这样抛下她离开,他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文微,因为她心里的悲伤,或许他无法安慰。可是他偏偏就遇到她了,而且他还不能装做看不到,他做不出来。
林与庭走到她身边,要说什么?他不知道,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他的脑袋就空白了。
文微头也没抬,一脸恐慌的躲着这个不速之客,这种时候是谁出现在这里?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林与庭的时候,神情瞬间转换成委屈。这个人一出现,她打算藏起来的委屈都一股脑的冒出来了,他就是可以告状的那个人。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我们都要找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向他告状,然后就狠狠的大哭。现在的文微,就是这样的状况。
她的样子很狼狈,像是一个没有化妆的小丑,连那薄如蝉翼的倔强都没有了。她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样子吧?揭开她的伤口,会不会太残忍了?他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让她逃避吧!让她藏起来!不忍心看着她面对痛苦的现实,所以准她逃避。
文微抓皱了林与庭的衬衫,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着他。如果离开他的怀抱就要面对残忍的现实,那就让她一直躲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