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婶儿麻烦、担心了。
她眨了眨睫毛,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意。“婶儿,我没事的,我已经完全好了,而且我出门一趟,舒坦多了。”
“真的?”祝婶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跟着九爷那颗硬石头,还有我家的傻祝福,能舒烟一到哪里去?莫不是一路受他们的气了?没关系,有话跟婶儿说,等他们回来,婶儿再一条一条跟他们算账。”
“不,九爷待我很好……”话一出口,悦眉竟又是一慌。
好?她如何去定义这个“好”字?她一人睡一间房,他们三个男人挤一间,这是待她好?还是每回歇脚点菜,他总是要她先叫自己爱吃的菜?或者是在满山遍野的红花里,那一双深深凝视她动静的黑眸?
她猛地一惊!不是每个山头都会绽放她所熟悉的红花,那么巧,他们就遇上了,更何况她也听到阿阳哥咕哝着说绕远路了……
他特地为她寻来这座红花山头?
“九爷怎懂姑娘的心思。”祝婶仍在唠叨着:“要吃、要睡,都跟他们干粗活的男人不一样,不小心就让悦眉吃苦了。”
“没问题啦。”祝添很认分地蹲下来帮忙洗衣服,笑道:“老伴,你瞧悦质的脸色,她这回出门,晒了几天日头,黑了些,红了些,不再像咱祝福说的,白得像鬼似了。”
“哦?”祝婶左右端详,忙将悦眉拉到树荫下。“脸红红的?暑天日头毒辣,可不要才驱走寒气,又中暑了。”
悦眉不觉摸向脸颊,入手火烫,那座红花山头在她心里熊熊燃烧。
红花似火,撩起了她过往的记忆,是快乐也好,是痛苦也罢,那毕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染在巾子上的红花汁液,无法轻易洗净。
那日,每掐下一朵红花,她就仿佛拾回一点破碎的自己。没人催她赶路,她掐着、采着,九爷不知从哪里递给她一只大篮子,她就放了一篮子满满的红花,同时也将支离破碎的自己捡了回来。
以为已经虚空的躯壳,就这样慢慢地,全让红花给填满了。
她活过来了。
“婶儿,我很好,你不要担心。”近半年来,她头一回放松了语气,不再刻意强笑,而是打从心底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自婶儿见了我,我总是病着。其实我从小到大,身体很好呢,偶尔流鼻水,多喝几壶温水就好了,我现在真的全好了。”
“呵!见到你笑,婶儿就放心了。”祝婶舒了一大口气,她担心的是这孩子的心病呀,她握住那不再冰凉的手掌,开心地笑道:“定,过来帮婶儿擀面,我们中午吃牛肉面疙瘩。”
“呜,等等啊。”祝添惨兮兮地拎起滴水的巾子,哀号道:“这红印儿洗不掉啊。老伴,你不能叫九爷用这像娘儿们的巾子啊。”
祝婶走过去,又将巾子搓了搓,不在乎地道:“什么娘儿们的巾子!一点点红颜色而已,再说九爷的衣服全是灰的,看得我心都灰了,不如就给他添点颜色吧。”
“要去掉颜色,拿稻灰水来浸就成了。”悦眉说道。
“咦!悦眉你看,这红印儿像不像一朵荷花?怪好看的。”祝婶倒是不舍地将巾子绞干,一再端详。“别去掉颜色了,反正这巾子也旧了,既然嫌这是娘儿们的颜色,我拿来自己用吧。”
悦眉将巾子接了过去,上头有着拭去脸上红花汁液的痕迹,一抹又一抹,配上洗得淡淡的红色,果然像是一朵盛开饱满花瓣的荷花。
再看婶儿一袭简单的蓝布衣裙,却不忘在鬓边别上一朵柔黄色的玉兰花——人人喜爱为自己添点鲜活的颜色,而她在这个片刻,记起了她亦喜欢为自己、为别人妆点颜色。
她很想看到婶儿从口袋掏出一条漂亮巾子,满足地拭去汗水,隔天洗干净了,站在阳光下,展露微笑,看一朵荷花迎风晾干。
“婶儿想要荷花巾子,我做给你。”
“呵,怎么做?”
“我有一篮子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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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劳顿,阔别一个月后,祝和畅终于回到京城的家。
“吓!九爷,咱走错屋子了。”一踏进大门,祝福就拉他出去。
“等等。”祝和畅用力眨眼,又拿手揉了揉,不敢置信地环视走了样的院子,没好气地道:“不是定错,是爷儿我的屋子被人占了。”
“开起布庄来了?”祝福惊异地四处张望。
“我看不是开布庄,是开染坊了。”
可不是吗!只要可以披挂的地方,屋梁、栏杆、椅子、石头、树枝、还有临时架上的几支长竹竿,全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巾子、被单、枕巾、衣物、袜子,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蓝的……各种颜色皆有,或浅或重,或是晕染,或单一色,或有花样,简直就像扯下了天上的彩虹,剪成无数碎片,再一一洒到这些叫做“布”的玩意儿上头。
原是只有绿树灰砖的院子,现在变成了一座好欢乐的七彩花园?
“叔儿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