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露姊儿手里的破木头拿开,瞧瞧她手伤得如何?”
他一吩咐,两名竹僮只得乖乖衔命而来,走到委坐在地上的陆世平面前。
小夏先动手扯她怀里熏得焦黑的长形木块,她摇摇头,眼底闪着连自个儿也不知的乞求光芒,两臂收缩,本能想护得更紧一些。
佟子指指自家主子,一脸纠结,表示他们俩也是听话办事。
“禀报三爷,没、没……不是什么稀罕木头,只是……只是这块东西颇实在,拿来当柴烧着实可惜了,能制成小凳子或……或砧板之类啊,物尽其用,这才好不是吗?”陆世平硬着头皮急语。
“是吗?那我还真想摸摸,究竟有多实在?”犹然是大地逢春般的徐笑。
没辙了。
陆世平细细喘息只得松了两手。
当竹僮们取走木头,那被火熏焦粗糙表面刮过她掌心时,她才意识到掌心灼热的疼痛。
轻捧伤手,她眼巴巴地看着竹僮将木头举到苗沃萌面前。
“爷,在这儿。”小夏扶上他的手。
苗沃萌长指若抚琴一般拂过,指腹尚感觉得到火舌余温。
他笑语:“呵,我手感钝,真摸不出有多实在。这种东西遍地都是,当柴烧正好——”
话音未尽,他忽地从竹僮手中抽走木头,状若随意地一抛。
但他“随意”这么一丢,恰恰又把木头丢进火堆里了!
“爷!”竹僮们双双讶呼,都不知主子是无意,抑或“听声辨位”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随便一掷都能命中!
“怎么了?”他一脸不明就里的表情。
他的竹僮没即刻答话,而是又发出更响亮的惊呼,还有小杂役们的抽气声和叫声。他们又叫又骂——
“露姊儿快放手!袖子都着火了!”
“你哪根筋没接上?啊!你魔障了吗?疯什么魔?疯什么魔嘛!”
“快!先用地上的残雪冰镇着!二柱,快去提水来!”
院子里一团混乱,几个刚小歇过的厨子、厨娘和杂役们全探身出来,再乱下去,定要惊动整座灶房院子。
“露姊儿手又灼伤了?”苗沃萌点着盲杖走近,语气满是关怀。“这……这怎么回事?”
小杂役们见苗三爷和和气气的,不显主子架势,心于是稳了些,忙将前一刻发生的事诚实以报,说木头如何从三爷手中飞脱、如何“恰到好处”地掉到火堆里、火舌又如何卷食木头,然后木头又如何被露姊儿拚命抢回来……
“三爷,露姊儿的手得请大夫瞧瞧,这祥不成的,红得厉害啊!”小杂役拿开临时用来冰镇的雪,见了那伤,直皱眉。“咦?露姊儿瞪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这伤,你自个儿看看,有得你疼了!”
陆世平心口怦怦跳,每一下都在胸臆间冲撞。
她这是干什么?
此时自问,满满苦笑。
就为了一块木头,她从睡梦中惊醒,踉跄冲出,又不管不顾扒挖火堆……就为一块木头啊,就是无法忍受如此的美材被恶待……只是现下在苗三爷面前,她又该怎么解释她近似疯魔的行径?
“到我的‘凤鸣北院’吧。我那儿有对付火伤的上好药膏,你先敷着,能收奇效的。等方总管请来大夫,再帮你诊治开药,两不耽误,可好?”
她抢了木头后坐在地上,听到苗三爷关切的话语,鹅蛋脸傻傻抬起。
他居高临下,背着冬阳,面庞轮廓镶着薄光,五官反倒瞧不真切,唯有那双迷美的眼,潋滥着某种她描绘不出的幽光,很温柔的摸样。
她叹了气,在心里长长、长长地一叹,觉得像陷进泥淖里,却不想逃出。
真糟糕……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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