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曲烟凉道君心(1 / 2)

殇情哑妃 寒湮沁 2521 字 2013-08-27

偶有蛙声响起,给这沉沉的夜添了些许生气。空气间也渐渐弥漫了闷热,许是夏天近了的原因。

钟离玦坐在一棵繁茂的大树的树枝丫上,背倚着粗壮的树干,双腿随意地搭在向外伸展的树枝上,皎洁的月光越过稀疏的枝叶斑斑点点地洒落到一身绸缎,透过随风摇曳的树影,蓝色的身影隐约可见。

一棵不知年龄几许的老榕树,历经岁月飘摇,仍是傲立不倒。

钟离玦初见这棵古树时便喜上了它的流年沧桑,每一到夜深人静时他便会来到这棵古树下,择一处最舒适的枝干坐着。这已成了到了漠白城以来改不了的习惯,而此处也正好可以把军营的全貌尽收眼底。

一支白玉箫托于掌中,在素白的月下泛着微微的柔和,系于箫上的蓝色流苏漾起几缕优美。手执箫,抵薄唇,若有似无的音符自一松一紧的修长指尖传出,弥漫了万籁俱寂的原野。

拂月起,凝风扬,漠然淡纳眼前怆,

撩雾茫,拢寒江,桀骜倏起驯不降,

听烟凉,望天苍,浮萍一生终飘荡。

心寂寥,人如霜,

宁冰封,上戎装,

只因帝王心,

只恨帝王心。

一曲《烟凉》,是两年前离开钟离城后钟离玦为自己而作的,而这支白玉箫,是他的父王钟离墨阳赠予母妃萧影若的定情之物,是母妃终其一生的心爱之物,在临终前含笑亲手把它放到他的掌心。

母妃萧影若,温婉似水,善歌,善舞,善诗,善画,尤其善箫,当年南下的钟离墨阳正是沉沦在饶颖河水旁攫他心魄的箫声中,才会不顾全朝的反对娶回青楼出身的母妃,封为萧若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自古以来的帝王爱,也随着他——钟离玦生命的诞生而由浓转淡,继而烟消云散,却不知原因为何。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至母亲离开人世的七年间,他能见着父王钟离墨阳的次数屈指可数。当钟离墨阳封他为璋王时,他觉得父王还是爱母妃和他的,可当他受到来自只有六岁的钟离琰的一刀时,他对于他的父王,心渐转凉。

他做不到像母妃那样爱钟离墨阳,爱他的父王,以致至死不悔。

越想心越难以平静,箫声混乱,截然而止,一抹小小的身影跃入钟离玦的视线。

谁竟如此大胆敢擅自离营,钟离玦收拾凌乱的心情紧紧盯着从军营防备稀疏处蹑手蹑脚离开的人影。

一茉悄悄离开后,转身,驻足,凝望军营数秒,最后朝钟离玦所在的方位踱步。

好凄美好好听的箫声,一茉认真听着黑夜里流淌的箫乐,难道是老天知道她要离开,用箫声给她引路?

她?钟离玦好似看见了那个在雨夜里恸哭的背影,看见那对他自然流露的关心,看见那双如母妃一般清澈的眼眸。拂月的衣衫套在一茉的身上有很不合身的耷拉,没有女子应有的柔美,钟离玦只静静地看着她由远及近。

好粗壮的大树。循着箫声,一茉来到了古榕下,伸出双臂环抱住抚不去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树干,把脸紧紧贴在树的肌肤上,像在紧紧拥抱一位慈祥的老者一般。两行清泪滑过脸庞,嘴里呢喃:“师父……”沙哑的声音犹如这棵历经流年的古树。

瘦弱的双肩一抽一搐,在琥珀色的眸光中跳动,钟离玦促狭了双眼俯视一茉瘦小的身子,她张开的双臂还够不到这棵古榕的三分之一,一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树上钟离玦的存在。

“谁许的你擅自离开军营。”钟离玦淡淡开口,敛去了平日的冰冷,语调沉稳,略带磁性。

一茉立即抹掉泪迹,退开两步,顺着人声惊愕地抬头,这才看见了掩于参差树影中的海蓝色绸衫,三千青丝不绾不系,如绸缎般倾泻在斑白的月影下,和他绝美的容貌完美的柔和到一起,此刻正微微倾斜了头看着她,随意垂着的手上轻轻握着一支白玉箫,证实了刚刚那凄美的箫声。

“王爷。”震慑于他的美,惊奇他的存在,也记得他的身份,一茉朝他微微行了一礼,这,礼仪,是她从书上识得的。

真是不堪入耳的嗓音,撩雾没替她诊治?衣袂翻飞,钟离玦自树上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一茉面前。

“你想走?”寒意浮上眸,钟离玦紧紧盯着犹自低头的一茉。

“我……我……想回雀鸠山……”她想回去祭拜师父,回到和师父曾经居住的地方,那样她才会觉得师父还在她身边,天下之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而这军营,始终不是她能呆的地方。

“怎么,不满意本王的安排,嗯?”还从没有人敢拂过他钟离玦的意。

“不,不是……”一茉将头埋得更低,清楚地看见眼下一双蓝色厚底长靴,她怎么会不满意,只是他不是她,她想去的地方并不是军营。

“抬起头,看着本王。”知道了他的身份,居然还有胆量不遵从他的安排,而她在此的出现,是不经意还是别有居心,钟离玦突然想再看看她的眼眸是否还清泠依旧。